“所以……我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么……”
晏珩抬起头,北风入室,放缓了动作,有意温柔的拂面,却仍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寒凉。迷迭香还是记忆中的馥郁,艳丽的身影还是熟悉的潋滟。
“殿下是一个无私的人,可惜,我不是。”
陆婉将书合上,推回架间。红的衣裳黑的发,她转过身来,发间细碎小巧的金饰晃晃灼人眼。
“晏珩,你的心里已经装了这天下,再也装不下别人。”陆婉眸中的疏离与哀戚,和那夜椒房殿中决绝的身影逐渐重合。
“你从来不曾以诚待我,过去是,现在也是。”
“我只有一颗心,它已经不会再爱了。殿下,你明白吗?”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心被无声撕裂,分不清是谁先对谁动情。晏珩怔怔地站在陆婉面前,始终无法开口。
“所以,殿下不要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您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应该做利国利民的事。”陆婉淡淡地开口,“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
“阿婉……”晏珩眉目深锁,沉声唤她,“我明白了……”
“可你不要忘了,我也不是什么良善。”
“我会好好的活着,你不愿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们总归会成为夫妻。”
“生同衾,死同穴。”
“你逃不掉我,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事实。”
晏珩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子,除非她有意露情,不然,陆婉永远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譬如此刻。
晏珩的话让陆婉陷入情绪的跌宕,但她的心始终如外面的天一样寒凉:“殿下莫要忘了,如今的我,可掌握着您最大的秘密。您有什么资格,同我这样说呢?”
晏珩淡然一笑:“阿婉不会这样做,因为你没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陆婉傲然以对:“难说。万一我遇到了令我神魂颠倒的男人,想要过普通人相夫教子的生活,以此要挟陛下放我,应该不难。”
男人?相夫教子的生活?
晏珩面色愈显苍白,脸上淡淡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若是果真如此,那只能如你所愿……”
让陆婉一生安乐无忧,难道不是她的初衷吗?只要不是胡雪,是谁都没关系吧……
陆婉闻言,明艳的脸上绽出一个浅淡的笑:“很好,殿下的心胸……果然无人能及……”
陆婉没有久待,很快就离开了。叶青端着熬好的药送进来时,晏珩正对着陆婉之前看的那本诗经出神。她对自己书房里所有的书都了如指掌,哪里有折痕,哪页有批注,一扫便知。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晏珩喃喃自语,对着那几行诗出神。
叶青将药放下,看了一眼专注的晏珩,却吓了一跳。晏珩双颊是十分不自然的潮红。她伸手去探,一靠近就察觉到晏珩灼热的鼻息。碰到那光滑的额头时,被滚烫的温度一惊。
“殿下?殿下!”叶青试着摇了摇晏珩,对方却迷迷糊糊的耷着脑袋,没有应。
“来人!快去去传江太医!”叶青立刻朝外间呼道,“再拧些温热的巾帕来!”
“诺!”门外自有人领命去了,另有两个宫女帮着叶青将晏珩挪到了书房的卧榻。
“风寒侵体,导致身体失调,这才烧得厉害。心有杂念,神思不宁,以致内火攻心。”
江望领着江嫣火速赶到时,晏珩已经醒了。但江望仍耐着性子为晏珩诊了脉,细细分析着。
“外因按时吃药,不出五日就能痊愈。这内因,微臣属实不知道怎么治。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爹,都是心事了,怎么能告诉你呢?”江嫣扶额道,“您还是别操这个心了,殿下自己拎得清。”
“不许贫嘴。”江望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爹很严肃。”
“知道了知道了……”江嫣努努嘴。
“孤没事,”晏珩虚弱地开口,“曹氏姐弟在府上可还好?”
江望回头瞅了一眼江嫣,见江嫣识趣地跟着叶青退下,这才开口:“回殿下,微臣已经按殿下的吩咐,将二人安置妥当。只是,殿下要选人为将来延嗣做准备,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曹氏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晏珩一言蔽之:“她比较合适。”
容易控制,很好拿捏。
江望点头,他不会质疑晏珩的决定:“殿下用她,自有殿下的道理,微臣会盯着她的。”
“对了……”江望忽然想起一件事,“殿下,我在来的路上远远看见了丞相等人。里面都是陛下的肱骨,唯独没有袁大人。”
“他们这是要动手了……”晏珩缓缓闭上眼,沉声道,“袁大人,注定活不成了。可惜了……”
江望不解:“陛下不是很赞同削藩吗?这紧要关头杀了袁晓,难道是想削藩削一半,不削了?”
“怎么会?”晏珩握紧了隐在锦被下的手,“就算没了袁晓,这些藩,父皇也照削不误。”
“响应造反的,凌迟尚轻;犹豫不决的,夺爵贬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