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吧唧吧唧抽着烟,看着许父许母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我就说没儿子的人惨吧,看看,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转眼就是别人的了。”
虽然是新时代,但在村里没儿子的人依旧是会被瞧不起的,会被欺负的。
这种针对,许父许母几乎要习惯了。
但说他们可以,说卜清就是不行。
许父脸色极为不好看:“清清永远是我们女儿。”
王老三咧着嘴笑:“姓都改了还你们的女儿,早劝你们生个小子吧,小丫头片子根本靠不住,儿子才有用。”
卜清原先在养父母家时叫的不是卜清,而是许清,被卜家认回去后才改成卜清。
他自得地抽了两口烟:“哪像我,生了两个儿子呢,以后那是享不完的福气。”
没等卜父卜母说话,聂雅雅先跑出来了:“你有儿子了不起吗,你不是说儿子才有用吗,那你儿子能给你买a市的房子吗!”
王老三认出聂雅雅不是他们村的,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你这小丫头懂个屁,a市的房子多贵啊,寻常人谁买得起。”
一听王老三儿子买不起,聂雅雅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师父就给师爷爷师奶奶买了a市的大房子,你儿子行吗?”
王老三嘴边的烟都忘抽了,“你师父谁啊?”
聂雅雅站到卜清身边:“我师父就是你说的许家没用的丫头,再没用也比你儿子挣得多多了!”
王老三狐疑地打量着卜清:“骗谁呢,她还用她亲生父母的钱呢,怎么可能有钱给许家两口子买房。”
聂雅雅连忙回道:“我师父根本没用她亲生父母的钱好嘛,我师父可是神算观观主,特别厉害!”
她往侧边站了站,好让村民们看清身后卡宴:“这车也是我师父自己挣钱买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
“许家这女儿有出息啊,这就买车买房了。”
“还孝顺呢,有钱还先给老许两口子买房。”
“对啊,你没听到说是什么神算观的观主吗,听着就很厉害。”
……
唯一王老三不屑地吹了吹胡子:“得了吧,这什么神算观一听就是骗子道观,要不我也信道教怎么没听过这个道观。八成这挣钱是假的,买房也是假的。”
聂雅雅瞪了眼他:“爱信不信,我们今天来就是搬家的,搬到a市的大房子住。”
说完许父许母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家门,显然是真像聂雅雅说的要搬家。
王老三烟都抽不下去了,一个劲地问着旁边的人:“不会吧,还真要搬到a市去啊。”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许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
片刻后就看到许母手上抓着一丢禽类羽毛跑出来,脸上满是气愤:“这谁偷了我家养的鸡鸭!要不要脸,都是一个村的,还专挑我们不在的时候偷。”
棚子里的村民们问道:“许家媳妇,你家被偷了几只鸡鸭啊?”
许父也满脸愤怒地跑出来:“全偷了!十只鸡外加□□只鸭子,就给我们留了一地的毛!”
棚子里的村民们互相看了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村子里有小偷可不是什么小事,而且还专挑许家两口子不在的时候偷,显然是对许家熟悉的人或者就是村子里的人。
这种人今天能偷许家,明后天就能偷遍全村。
乡下人辛辛苦苦养十几只鸡鸭的也不容易,哪经得住这么偷。
只有王老三表情悠闲的很,惹得好几个村民往他身上看。
王老三从小就混,长大后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现在老了也照样喜欢占人便宜,可以说他的嫌疑最大。
王老三看着那些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的目光,悠闲的脸上也有些急了:“可不是我啊。”
一个惯常偷鸡摸狗的人说的话没几个人信。
王老三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都说了不是我,是许老大他妈,我亲眼看见他妈带着他弟来抓的鸡鸭,提了满满一麻袋回去。”
这话一出,气愤的许父许母一下子不知该是什么反应。
因为王老三说的情况是很有可能的,那是许父他妈许老婆子能做出来的事。
许老婆子疼爱幼子,在村里又是出了名的重男亲女,再加上许父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许父弟弟却一连生了三儿子,交超生罚款时许老太太还乐呵呵的,自然对许父没什么好脸色。
这两个原因加一起,许老婆子对待许父和许父弟弟态度那可是天差地别,经常性来许父家转悠,不为别的,只为从许父这薅点东西给小儿子。
除了许父,许老婆子也不待见卜清,在村里和别人聊天从来都是说自己那三个孙子的,绝口不提卜清这个孙女,权当没有孙女一般。
说是许老婆子把许家的鸡鸭偷走了,那还真的十分有可能。
王老三笑眯眯地看着许父许母,煞有其事地教育许父道:“吃你们几只鸡而已嘛,那是你妈,你本来就该给老人家吃,不但你妈该吃,你弟弟许老二生的那三个孙子也该吃。”
“你看看你们两口子生不出个儿子来,幸好是你弟弟争气,一口气让你妈抱了三个孙子,要不你们许家就要绝后喽,冲这点,你就要好好对你那三个侄子,要不你老了,哪有人给你养老送终。”
卜清扫了一眼王老三,笑道:“我啊,女儿不养老送终还让侄子来养老送终吗。”
王老三摸了摸下巴:“女儿都是要嫁到别人家的,你也就是说说,算了吧。”
卜清还没说话,聂雅雅就凶着一张小脸:“师父房子写的都是师爷爷师奶奶的名,我师父从来不会只说说!”
王老三叭叭地抽着烟,脸上的笑意早没了,眼睛都嫉妒地发红。
都是爸妈买房写子女名字,哪有子女买房写爸妈名字的。
他脸色有些难看,听到房子上写的许父许母名,他嫉妒的不行,除了嫉妒更气的是他瞧不起的丫头片子,居然比他儿子还出息孝顺。
他生了两儿子,别说住进a市的房子了,能修修家里那跟危房一样的房子就不错了。
他努了努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嚣张什么,没儿子你死了都没人送。”
许父看他在哪嘟囔,皱着眉问:“你说什么?”
王老三满脸不自然地扯谎:“我说你妈就吃了你几只鸡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别拿到大家面前说了。”
卜清点了点头:“那是,慷他人之慨简单的很。”
棚子里的村民也不认同他的话,纷纷说道。
“是哦,那许老婆子这次也是真做的过分了,平时顺点小东西就算了,这次把人家里一锅端那真是太不应该了。”
“许老婆子本来就不喜欢大儿子嘛,许老大两口子走了一礼拜了,她不帮着照顾一下就算了,还把鸡鸭全偷走了。”
“害,许老大两口子还好分家的早,要不更惨。”
……
许父也和许母说道:“这次妈真的太过分了,我去找她说道说道。”
反倒是许母拦住他:“算了算了,反正咱也要搬走了,以后少来就是了,好歹是你妈别闹得太难看。”
许家两口子说话时,从不远处马路晃荡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眉间有疤的中年男人,一个是三角眼的老婆子。
王老三见到两人像是见到了队伍,连忙吆喝到:“许家婶子,你可赶紧来吧,你这儿子可说你偷他们家鸡鸭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父的母亲和弟弟。
许老婆子听到这话眼睛一吊,拉着许老二走了过来,看着许父怒道:“我是你妈,我还吃不得你几只鸡鸭了!”
许父也憋着火:“您一个人还需要吃十来只鸡鸭吗!”
许老婆子瞪着他:“那还有你弟,还有我三个孙子呢,我给他们吃怎么了,你一个当大伯的怎么这么小心眼。”
“就算你们一人一只也吃不完这么多吧!”
许老婆子不以为意:“我屯着给我孙子吃不行啊。”
许父再也憋不住了,气得眼睛都红了:“我早和你说过,那是要养大送去给清清吃的,那鸡还是半大的你就给吃干净了,之后清清吃啥?你孙子要吃,我们女儿就不要吃了吗!”
这次带土特产他们两口子故意没带鸡鸭,想等着养大了再送去卜清那里。
他们两口子都没舍得吃,到头来被自己母亲霍霍干净了。
听到卜清的名字,许老婆子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卜清:“呦,咋回来了啊,你又不是我们许家的种,回来干嘛?”
这才连许母都忍不了了:“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没等许老婆子开口,她身旁的许老二倒是开了口:“大嫂你怎么和妈说话的呢,这是我们许家事,你一个外姓的插什么嘴。”
见到自己母亲和自己弟弟的这个德行,许父没办法再忍下去,他把卜清和许母拉到自己身后,额间青筋暴出地说道:“老二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你再敢乱说话你信不信我把你打的下不来床!”
许父发了火,许老二还真不敢再说话了,他清楚自己哥哥的性格,平时是个老实人,但要真被惹火了,打起架来那真是什么亲情也不顾及。
许父看着自家院子里一地的鸡毛鸭毛,“还有,妈吃两只鸡我无所谓,你儿子要吃鸡凭什么吃我家的鸡,你自己家养的鸡呢!”
看到许父这么凶自己小儿子,许老婆子不乐意了,满脸凶相瞅着许父:“吃了就吃了,哪有那么多废话。”
见到许老婆子护自己,许老二也不害怕许父了:“我家鸡得留到过年吃的,吃你几只鸡哪有那么多话。”
“就算吃了,你又能拿我怎么着。”
许父气得头晕目眩,一下子还真没办法。
一直没说话的卜清开了口,指着许老二问许父许母:“他家有鸡鸭?”
许父许母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愣住了:“有啊。”
卜清点了点头。
许父许母没办法,卜清有办法。
她朝聂雅雅扬了扬下巴,递给她一张符:“去把他家鸡都抓了。”
聂雅雅接过符,满是怒意的小脸上顿时笑开了:“好!”说完就飞快地朝着村尾方向跑去了。
许老婆子想要拽住聂雅雅,但是聂雅雅滑的像条鱼,根本抓不住,只能吼道:“你敢!”
倒是许老二毫不在意:“妈你急什么,那小姑娘都不是咱村的,还能认识咱家在哪?再说了,那小姑娘一看就是城里的,别说抓鸡了,就是抓鸡毛都够呛。”
这么说许老婆子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对卜清气得不行。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是个白眼狼,找到亲生父母就一溜烟跟亲生父母跑了,现在回来还想霍霍我家的鸡!”
许父一把抓住许老婆子的手,忍怒火忍得太阳穴直跳:“你要我和你说多少遍,是我们两口子叫清清走的,总不能让她跟着我们过苦日子,清清很孝顺,你别再说这种话了。”
许老婆子撇了撇嘴,半点没当回事:“我管那么多,孝顺?孝顺有用吗,再孝顺你老了不还得靠你三个侄子。你倒好,吃你几只鸡就到处嚷嚷,到时候和侄子生分了看你怎么办!”
“早劝你生个儿子,不听!一个丫头片子管什么用。”
许父还想说话,卜清拦下了他,对着许老婆子笑道:“一个丫头也比你们许家三个小子强。”
许老婆子嫌弃地瞪着她:“哪强?我孙子能传宗接代你能吗?”
倒是一旁的王老三嗤笑道:“人家可是什么神算观的观主,强着呢,你家三小子怎么和人家比。”
许老婆子吊着个眼睛,突然叫道:“刚刚说要去抓鸡的小姑娘手里捏着的就是她给的符吧。”
许老二笑道:“这神算观怕不是个骗子道观吧,拿符去抓鸡?别笑死个人。”
王老二像是找到队伍,也咧着嘴笑:“指定是骗子道观呗,以前也没听说许家这姑娘学道教啊,这一进城就成观主了,不会是新型传销吧?”
听到他们这么说卜清也不恼,看了眼王老二的面相,笑道:“你说你有两个儿子对吧。”
王老二笑眯眯地看着她,脸上带着自得:“那是,我媳妇肚子出息两胎都是儿子。”说完还顺带看了看许母的肚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卜清点了点头,有些讽刺地看了他一眼:“你那么喜欢儿子肯定也喜欢孙子吧,那怎么办,你两个儿子都是孤寡一生的命格,你抱得到儿子抱不到孙子。”
王老二就没把卜清的话当回事,“你还真当有人信你啊,怕不是在城里骗人把脑子给骗傻了吧,告诉你,我小儿子今天刚去见他未来岳父岳母,马上就要成家了,
“不说别的,拿符抓鸡这个就够我笑一年的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刚刚跑走的聂雅雅提溜着个大麻袋跑来。
聂雅雅将大麻袋往卜清面前一摊开,露出里面毛被拔干净了的十几只鸡鸭,乐呵呵地说道:“师父,你那个符抓鸡太好用了!”
许老二和许老婆子看着满袋子的鸡发愣,看着扒光毛的鸡实在是辨认不出来,袋子里的鸡是不是他们家的还真看不出来。
应该不是吧……
刚这么想,村尾又跑来三个半大的小子,气喘吁吁地指着聂雅雅和许老二喊道:“爸,这女的把咱家鸡全抓走了,不知道她咋抓的,可快了,就留了一地毛在咱家!”
许老二和许老婆子脑袋发晕,这还真是他家的鸡!
许老婆子冲上去就像把聂雅雅手里的麻袋抢过来:“你个杀千刀的!十几只鸡鸭啊!你知道养起来多不容易吗!”
聂雅雅一边避开她一边生气道:“我师爷爷师奶奶养鸡就容易了吗,这是你们还我们的,这就是我们的鸡!”
许老婆子和许老二气得不行,唯独王老三坐在原地瞳孔瞪得极大。
有村民撞了撞他:“王老三,许家姑娘是真有点本事啊,你儿子……”
王老三忙摇头:“怎么可能,她就是个骗子,我小儿子今天去他岳父岳母家呢,事都要成了。”
话刚说完,他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正好是他小儿子打来的。
他忙跟村民说:“肯定是成了来和我说呢。”
王老三接起电话,因为用的是老年机,声音很大,不用外放都能听到。
王老三刚‘喂’了声,就听到他小儿子焦急的声音传来:“爸,你有没有十万块钱啊。”
王老三紧皱眉头:“我哪有那么多钱,我一万都拿不出。”
他小儿子声音更焦急了:“那怎么办啊,我女朋友家说必须要十万块彩礼,要不免谈!”
王老三这是也急了,连忙说道:“咱家哪有这么多钱,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把你女朋友肚子搞大就不用彩礼了,你按我说的做。”
“我女朋友爸妈现在根本不让她和我见面,怎么搞嘛!”
……
一通电话打完,王老三心里就跟空了一块一样,直愣愣地看着卜清。
要是没有卜清先前那句话,小儿子这个电话也不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冲击。
可现在……卜清可是说他两儿子都要孤寡终老啊!
如果真像卜清说的那样,他们王家可真断子绝孙了!
王老三慌得不行,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赶紧站起身往邻村去了。
他小儿子的女朋友就是邻村的,他去看看还能不能有转圜余地。
事情发展的诡异性让许老婆子都忘了抢聂雅雅手上的鸡,她看着卜清直犯嘀咕,一时间还真不敢抢鸡了。
倒是许老二那三个半大的小子什么都不怕,围着聂雅雅就要把自己家里的鸡抢回来。
聂雅雅提溜着麻袋直接扔进了车里,车门一锁,许老二一家再想拿那是完全不可能了。
这三个半大的小子气得不行,伸脚就像踹车门,被许父一把拦住。
“你还我们的鸡!”
许父冷着脸把他们拉到离车远的地方:“这是我家的鸡。”
三个小子怒瞪向他:“放屁,你家的鸡早被我们吃掉了,这是我家养的鸡!”
“这是你家还我家的鸡。”
许老二家里三个小子最大的也才十三四,根本比不过许父的力气,怎么折腾都摸不到车门,一气之下,他狠狠地朝许父吐了口唾沫。
“你以后别想我们给你养老送终,送你下葬!”
另外两个小子也跟着嚷嚷。
“管你去死,老不死的。”
“再不还我家鸡,你就不是我大伯了!”
许父脸都黑了,这就是他妈和他弟教出来的孩子?这要靠这三个孩子养老送终他才活不长久吧。
经过这三个小子一闹,许老婆子和许老二注意到许父许母身后的车子。
他们来的时候当然早就注意到这辆车了,只不过以为这车是村里谁有出息的儿子开回来的,也就没在意。
但现在聂雅雅随手就把鸡扔进了车里,那这车……
许老婆子搓了搓手,也没再提鸡的事,问道:“老大啊,这车是谁的啊,我在村里咋没见过啊。”
许老二那三个小子还想冲到车门踢,被许老婆子一把摁回来了。
许父还没回呢,就有村民率先说道:“许家婶子,许老大是个有福气的,这是你家清清买的车,而且她还在市里给许老大两口子买了套大房子,写的许老大两口子的名。清清有本事,都是靠自己买的。”
许老婆子眼睛都瞪圆了,忍不住走到车前摸了摸:“还买了市里的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