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尘伸手接过馒头,刚拿在手里,鲜血便从不远处溅射过来,好巧不巧地落了一点在馒头上,刹那将其染红,冒着热气,喜庆极了。
他微微一愣。
殷商薇问道:“不敢吃?”
殷无尘仰面而笑,这辈子,恐怕也就吃馒头的命了吧,随即咬了一口,笑着调侃道:“没有肉馅。”
这一世不如上一世那么潇洒,硬性条件如此,即使有钱有地位,也难以吃到佳肴,毕竟是个侯爷。
人在庙堂,少了江湖的洒脱,多了帝王的霸气,以及将军的无情,要是再给他一次选择,想来,在见识过万人冲阵的场面后,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条路。
他吃得很慢,馒头是从雍州带过来的,有点馊,经过鲜血的浸泡,有了余温,入口不化,需要细嚼慢咽,否则会噎着喉咙。
“待会儿,去杀几个人。”
“杀谁?”
“他——”
殷商薇抬起手指,指着士兵押送过来的四个人:“野人部落的首领。”
殷商薇点点头,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日砍杀熊茜的画面,因此,也就一眼认出了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是谁。
面貌与熊茜依稀相似,但年岁还不到父亲的地步,想来,是哥哥了。
他翻身下马。
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馒头,走到满脸怨恨和震怒的熊连尚跟前,蹲下身子:“你妹妹,是本侯杀的。”
熊连尚没有说话,四个孔武有力的士兵将他牢牢摁在地上,便是如此,他依然想将腰板挺直,随之而来的,便是士兵的拳打脚踢,不大一会儿,便口鼻出血,眼见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汉子,期待着雪域的解放,渴望着野人的未来,但,转眼,便沦为了阶下囚,而且,即将生死。
天意可违,宿命可逆,然,砧板上的鱼肉,却再也翻不起浪花。
“想知道我怎么杀他的吗?”殷无尘吞完馒头,从士兵手里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不知怎的,总感觉进入嘴里的不是水,反倒是有股子淡淡的腥味,他顿时反应了过来,只怕,刚才喝的是血。
回头看去,殷商薇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这一幕,不由让殷无尘浑身发毛。
殷商薇,深不可测,明明笑得如花似玉,映入眼帘,比之地狱的阿修罗还要恐怖几分,他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状态后,不忘回了一句:“开盖有奖,再来一瓶。”
这次,殷商薇不笑了。
深沉地凝视着背对着她的殷无尘,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真实的波澜。
“熊茜攻城,其实,是杀了我的。”
熊连尚抬起头。
“可我,又活过来了,是不是感觉很奇怪?”殷无尘压低了身影,烈日下,阳光折射后的影子,将对方笼罩在绝对的黑暗之下:“我是殷无尘,可我,又不是殷无尘。”
熊连尚的脸,终于变了。
他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龟裂的唇皮磨出了鲜血,只说了“天行者”三字。
然而,者字还未出口,便被后方的殷商薇用弓弩射杀,殷无尘眯了眯眼睛,转身,无辜地问道:“姐,不是让我杀的吗,怎么抢我人头。”
“杀人即可,不必废话。”
“好。”
隐藏在袖袍下的拳头,已然握紧。
熊连尚无畏赴死,这一仗,他输了,输在范良的三寸不烂之舌身上,输在殷商薇的翻脸不认身上,也输在,殷无尘,这颗棋子身上,野人的未来,算是彻底葬送了,四大部落集结的青壮年,几乎是整个雪域上所有的有生力量。
余下的老幼病残,又能残存到几时?即使黑甲军不杀他们,这冰冷无情的上天,也会将他们的生命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