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叛军大营中,气氛有些诡异。前方吃了败仗,但眼前的这些将军们却各有各的心思。尤其是龚易斌身后分立着两名身形剽悍的近卫,不过这近卫是吴定远的近卫而已。
从龚易斌进入中军大帐,他就被吴定远的两名近卫控制,只是没有明着来拘押。其中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让他不要在战时作梗,否则可能小命不保。其实在来中军大帐的路上他已经考虑过要不要来,他完全可以借口战事紧迫不来,但他终究还是来了。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亲卫中出了问题,至少有三名亲卫居心叵测。如果他不来中军大帐,恐怕会第一时间就死在自己的营帐中。
可以说乱世之中第一靠不住的是钱财,第二靠不住的就是人心。
看着赐来的酒,看着那杯中荡漾的绿意,龚易斌苦笑起来。
“这是?”
“将军不要误会,这是熙州佳酿千萝翠,当此世间存量不会超过三十瓶。还是年前得来,值得大战之际与众分享,也是望诸位同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吴定远温和的笑着,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至少看起来他很真诚,所以大家也会觉得他很真诚。多年前当他第一站在严威身后,成为严党中最亲密的成员时,所有人也是如此觉得。
只有最熟悉严党和吴定远的人才会知道,严威所有不方便出面的肮脏腌臜事,全是吴定远出面摆平的。包括那些被袭杀,被沉塘,被活埋的各路官员吏员,全都离不开吴定远的手笔。他就是活在严威身后的影子,一黑到底。要不是严威被何乐砍了头,他应该还会活在暗处。
龚易斌端着酒杯,确实不想喝,不管吴定远说得多好听,他也不想喝。此刻他确实很后悔,后悔很多事。不该出兮州,不该听信吴定远的妖言参与皇子间的夺权战,不该不立刻逃离叛军阵营。从兮州兵被打散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恐怕难逃活命。
“来来,大家都愣着干什么!一起敬龚将军,祝龚将军能旗开得胜!”营帐中只有三个将领,这些人也是僵硬的端起杯,强装笑意的敬酒。
“何必……”龚易斌看着酒杯中的绿意,越发苦笑起来。
千萝翠是纪伶郎最喜欢的酒,当初他在兮州准备了十坛,这些年已经慢慢喝完。还剩下一坛他藏在落居山杏林下,还想着将来一天能与纪伶郎共醉。
但那千萝翠可没这么绿,只有极淡的浅绿色,而且微粘稠,可挂杯如水幕。现在的这千萝翠不仅绿得让人心慌,更是淡如水,更别说挂杯。
吴定远还在笑,周围人还在端着杯敬酒。一切看起来那样和谐,似乎只是出征前的践行酒。
“其实你要兮州军大可拿去!”龚易斌挣扎着说。
“龚将军说的哪里话,来来来,喝酒。”吴定远笑得眼睛也眯起来,外面的大战已起,甚至胜负已分。但对营帐内的众人而言,另一场战争刚刚开始。胜的一方或许能忽略掉外面的胜负,用这里的战绩来弥补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