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卫卿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兴庆帝突然问。
“来源很杂,有澄河上的船夫,也有书院里的先生。更有往来的商贩,他们的信息最及时也最可靠。”卫栾也不慌张,他作为守拙书院的学子,能探听到的消息有限。所以他只能从各个方向想办法,争取能探听到最真实的信息。
“为何要去探听?”
“等到休养生息好以后,羯人肯定还会再度南侵,这次他们将跨过澄河。所以我就想着要做点什么,哪怕是尽自己微薄的力量也行。草民只是一介布衣书生,手不能擒贼,脚不能行千里,就只好想些法子来出力。”
“可若朝廷不去寻你,你那些法子又有何用?还是你有别的计划。”兴庆帝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每次问的都会更加犀利。
“朝廷要不寻我,我就自己在战时出来。虽然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可总比不做的好。”原来他打算用最笨的方法,如同吴召娣的父亲,带着一帮兄弟就去抗击羯兵,虽然惨烈,但也死得其所。
或许有人会说他守护的不过是一帮贪官污吏,当然不是,他从始至终守护的只有平民百姓。贪官污吏们逃起来比谁都跑得快,最后留下受苦只剩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
如果他还不去为他们做点什么,那他们就只能等待悲惨的命运。尽管他会去做,但其实也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他才会感叹岁岁只念叩天曲,是希望能得到朝廷的助力。
“是啊,你一个人的能力又何如?想那羯人过万便已在北地横行,当他们十万百万之巨时,又有几人能奈何。”兴庆帝也是无时不在忧虑。北方的羯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南下,现在之所以没动,是因为当年他们也饿死很多人,毕竟天灾不分族群。另外这些年北地的百姓砸锅卖铁的供养他们,他们已经渐渐习惯被供养。
但若是去年那样的白灾再发生,就难保不会让羯人再度南下。他们已经休养生息十多年,元气恢复得可比大周朝好很多。
“若是一人不为,又如何让众人去为?草民便是要以一人之力,来激发全民之力。草民若是不抗争,便无法激发草民身边人去抗争,少一个人抗争就少一群人抗争。听闻北地失陷时,曾有一村几百人受羯人一人所挟制惨遭坑杀。若是有人抗争,同样是死却会死得其所,死得让敌人胆寒。”卫栾的言语并不激昂,但神情激昂,那刻何乐差点以为他身上蒸腾起的是元炁。但那不是元炁,而是义气,是侠气,是勇气,是千年文明传承不屈的正气!
兴庆帝也为之色变,站起来久久说不出话。大周朝现在缺的正是卫栾身上的激昂,就如苟延残喘的老者,药石已无医,只能数着不多的日子过活。
“可有些人却已经迫不及待要为自己谋后路,又该怎么处理?”兴庆帝这话有些奇怪,很难让何乐明白,为何要问卫栾。
“此时还不到死战的程度,所以应该迟早杀了,一个也不留,灭全族。”卫栾理所当然的说。
“嗯,确实。那如果此人涉及到你的恩人时,又该如何处置?”兴庆帝似乎到现在才说出重点。
卫栾心头一凌,似乎想到什么,所以他整束衣冠起身向兴庆帝行跪礼,趴在地上说:“草民愿陪同受死,但绝不求情。乱世需用重典,若因恩情而乱了法度,只会遗害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