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颇似皇帝幼时的字。”
苏漾微怔。
她只粗略的知道,皇帝康熙幼时出过天花,幸运的活了下来,后来成了幸运儿活了下来,并以此登上了皇位。
打听皇上的过去,属于后宫大忌。
若是被逮住,不是简单能了事的。
苏漾对其他嫔妃的家世略有了解,对皇帝……知之甚少。
云榭楼起火前,皇帝手把手教她怎么写小篆,或许是无意识的,描了他的字,所以才会看上去相似。
只不过她描的是成年后的皇上笔迹,怎么成了皇上幼时的字呢。
太皇太后见她不解,笑呵呵道:“小时候皇帝的字……”
她啧了声,“怪模怪样的,也有点丑,鬼画符似的,后来经太傅指导教诲,才变得正常些。”
她抬头喊:“苏麻,哀家这藏书阁,还存了皇帝幼时字迹没?”
苏麻喇姑在边上笑着回复:“这哪存了,皇上宝贝得紧,一点不准旁人碰,估计皇上乾清宫的御书房里,还存了一两张,贵人若是好奇,等皇上来了,不如亲自找他看一看。”
苏漾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她眼底带着笑:“有机会的话,定要看看。”
皇上小时候的字,和长大的字迹,在老祖宗太皇太后说来,差别蛮大。
这无疑让她多了几分好奇。
毕竟她小时候字也很丑,后来经过练字帖描字,才稍微能见人一点。
皇上若是肯拿以前的字,让她瞧,这关系说不准还有的观望。
苏漾叫了佛经,又带了两本书,才带着凝夏回去。
慈宁宫左转倾斜,出了宫门口,出来是一道长长的宫道,一排身着淡色素雅旗袍的宫女,手里端着一些衣裳与赏赐,正从西三所出来,往对面走去。
苏漾在里面,瞧见了个熟悉的人。
其实也算不得熟悉,是去年敬嫔身边的宫女,女官时见过几次面,成常在后,却阴差阳错的再次见到。
只因当时对她实在重大,她几乎是立马想起来,这个宫女的存在。
除了附和敬嫔给她泼脏水的云末,还有一个宫女叫云酒。
她女官时,曾给过几分恩惠。
当时云酒没站出来,苏漾也并不怪她。
只不过……她怎么会从西三所出来?
西三所是前朝顺治皇帝的妃子,康熙一登基后,就安排在了西三所里,衣食住行都由皇后安排。
云酒,怎么会在这?
苏漾蹙起眉梢,身边的凝夏见她瞧了几眼,即将走来的一排宫女,也认真凝视。
那排宫女在走到苏漾面前,齐齐说了声“贵人吉祥”,待苏漾喊起身时,起身才走了。
又顺着长长的宫道离开,转身不见。
凝夏当时没有参与翊坤宫现场,她也没见过云酒。
见主子沉敛着眉梢,没有多问。
回到长春宫后,苏漾脱了大氅。
现在大氅已经颇为不合适了,用薄一点的披风就行。
她身着浅鹅黄的旗袍,搓了搓冰冷的手腕,忍不住开始回想,翊坤宫当时的事。
按理说,一个宫妃的侍女,若是宫妃犯了错,就像云末,已经被送去浣衣局,云酒怎么偏偏这时出现在她眼前?
还是这么凑巧。
凑巧是玉秀升位答应的当天。
现在不应该叫玉秀,应该叫答应了。
与她中间,不过常在隔着。
苏漾道:“凝夏,你有时间去打听翊坤宫庶妃王佳氏的事,特别是她身边曾经两个心腹宫女。”
“今天我撞见云酒了。”她沉着声,“感觉有些不对。”
主子这么一提起,凝夏立刻回过神,“难怪主子您今日总心不在焉,从下午慈宁宫回来的路上就开始了。”
“您当时瞧的是那个灰衣服的宫女吧。”凝夏吸了口气,“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给您打听得清清楚楚!”
苏漾见她犹如发誓的语气,忍不住笑起来,露出几颗洁白牙齿。
她有一段时间,没让凝冬跟着她出门,吩咐在长春宫里帮她调/教小宫女就行,也过了这么些日子,应当是有些闷了。
“翊坤宫一事,现在细细想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我当时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没有太过注意旁人……现在回想,太顺利了些。”
苏漾靠着红罗炭,慢慢的试图捋清思路。
红罗炭燃烧着,中间的芯映得她脸颊微红,周边已经过的冷灰成型,是一节节圆柱空心的炭。
“红罗炭快烧完了吧?”
苏漾话锋一转,“贵人用二十斤,这冬来经不住天天烧,从明日起……明日起只烧两个时辰。”
凝夏下意识道:“主子,您身子不好,经不住冷。”
是的,她云榭楼大火后,因为身体被烤着时间长,她又入梦真实的灼烧到灵魂,用了很多冰块留下的一部分后遗症。
畏寒。
所以尽管红罗炭是当时的一部分罪归祸首,苏漾也没完全把它当成人生大敌。
该用,分毫不差的用。
此时她一见减红罗炭的烤火时间。
意味着……一些事,以及部分心态,已经在悄无声息的进行改变。
凝夏这时尚且不知她意,只仓促点了点头,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的在今晚,在床上暖被的时间长一点。
这样就不会冷了。
乌雅氏玛雅住在曾经苏漾所住的潇湘楼里。
她的一个小宫女,答应也有两个伺候的小宫女。
小宫女郁闷的说:“主子,这间屋子,苏贵人曾经住过……也不知……”
玛雅冷斥一声:“闭嘴。”
小宫女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这两个小宫女,今日从内务府拨过来的。
互不相识。
曾经小宫女以为,从内务府拨过来伺候主子,应该是一件美差。
不用再整天听着教导嬷嬷的鬼话,也不用受着她动不动的言语攻击,来之前也听说新主子性格不错,结果没想到抱怨两声,就得了斥责。
乌雅氏见她有些不服气,提着嗓音慢慢悠悠道:“以后不许说这些,再在主子跟前,说这些话,万一……”
她侧过头,看向门口。
“被人听到了,主子可没能力把你保住。”
乌雅氏一上来就给她俩立了规矩,一棒子后再给颗糖。
“你们俩这么早跟着我,将来也不会亏待你们,嘴巴收紧些。”
乌雅氏将她俩的神情一一瞧了过去,轻笑了声:“我也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话该说不该说的心里清楚,好好做事就成。”
她这做主子,习惯也跟吃饭喝水。
不再是曾经,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宫女。
其中一个小宫女,过了会儿,悄悄问:“主子,今晚皇上会安排您侍寝吗?”
升了位分,侍寝眼见着没有着落。
这些初来乍到的小宫女,生怕眼前伺候的主子,只是昙花一现。
乌雅氏玛雅思索了一会儿,清秀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平静。
“不知道。”
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原以为要在承乾宫蹉跎至满岁出宫,没成想天降大饼。
佟贵妃问她:“你愿不愿意。”
她心里是疯狂想说:奴才愿意愿意!请推奴才!
她不敢学着从前的苏女官那般作态,从前苏女官是佟贵妃的心腹,却也成了后宫的一员。
她当时是不太乐意的。
玉秀当时瞧着,不敢吭声。
这机会给她,给她多好。
她保证能好好服侍帝王,也能好好的给娘娘固宠。
然而苏女官升了位后,翅膀硬了,逐渐不听招呼使唤了。
然而事情已经超出了佟贵妃的预料。
她要想再做点对苏漾的其他什么,显然是非常被动的。
因此,她推了2号侍寝宫女出来。
这次,比上次的位分低,是答应。
“奴才愿意。”玉秀沉声道,“奴才不想一辈子,寂寂无名当一个宫女。年满25岁出宫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荣华富贵,奴才想要,娘娘也定是知道人之常情,所以奴才不敢跟娘娘绕弯子。”
“娘娘对奴才的好,奴才定然会谨记在心。”
她表了态,露出野心,坦诚的献给佟佳仙蕊看。
佟佳仙蕊满意点头,道:“其实,玉秀你本身样貌也不差。”
她微薄的唇,轻轻勾勒出一丝微妙的浅笑。
“当初……本宫先想到的是你。”
玉秀受宠若惊的差点立马跪下,被佟贵妃制止住。
她似笑非笑的,“只是……阴差阳错,若是去年你升了位,今日也是贵人了。”
“好好努努力,明年,说不准就是嫔妃。”
玉秀深吸一口气,向她保证:“娘娘,您的恩情,玉秀会记在心里,时刻谨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