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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巴黎(2 / 2)

“别提那个懦夫!”他气恼的说“你说的没错,你真是个聪明姑娘,我可能不爱他,但他既然说了爱我,怎么可以仍然爱着玛蒂尔德?”

维塔丽又要扶额这家伙的重点呢?

“你这个笨蛋!”她狠狠的骂他,“你是把自己放到什么地步了?你是在跟玛蒂尔德争夺一个懦夫的‘宠爱’吗?你应该羞于跟懦夫相提并论好吗!他只不过比你大几岁、比你早一点出名,你要是出名了,准比他要更有名气!你用不着以你们之间混乱又不容于社会规则的爱情来当做点燃创作欲望的媒介,”她用了一个复杂的长句,然后总结,“他不配,你也不需要。”

阿瑟忍不住要笑,“他不配?”

“对,他不配!”

这晚,阿瑟仍然在旅馆过夜。

维塔丽回到自己房间后,想了很多。

阿瑟伤了魏尔伦的手掌,并不一定会真的伤害他俩之间的感情。她并不太愿意用“爱情”来定义他俩的关系,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对等的,根本谈不上“两情相悦”。根据阿瑟的一些含糊的讲述来看,魏尔伦对他一见钟情,可能是阿瑟身上那种“迷途羔羊”的气质吸引了魏尔伦,也可能是其他的,但不管怎么样,这种禁忌之恋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她不想阿瑟受到伤害,热烈的禁忌之爱是会流传后世,但也因此过早的燃烧了他的创作欲望。她说不好兰波早早封笔是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后世无数人都想知道,那个恣意放纵的天才少年到底是不是因为与魏尔伦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太折腾人,因而19岁就放弃了文学创作,成了走南闯北不停漂泊的浪子。要是阿瑟成了巴黎的不入流诗人小团伙中的一员,他将来还会那么有名吗?

毕竟早夭的天才才是“真天才”,善于折腾、身世坎坷才有可能流芳百世,让人无限着迷,比如爱伦·坡,比如文森特·梵·高。

保罗·魏尔伦会去妮娜夫人的沙龙。

福兰透露了这个消息,维塔丽立即决定,晚上她也要带哥哥一道出席沙龙。

“我能去吗?”她问。

“你需要一个引荐人。”

“你可以做我的引荐人吗?”

“大概可以。”

“我以为沙龙该是来者不拒的。”

福兰微笑,“有时候是的,但如果你一个人都不认识,为什么要去呢?”

“我认识你。”

福兰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没错!”

“阿瑟也可以去吗?”

福兰面露难色,他放低了声音,“你要知道,上次他跟卡尔雅闹得很不愉快。”

“我可以向他道歉,是阿瑟做的不对。”

福兰瞥了一眼阿瑟,“阿瑟会道歉吗?”

“他会的。”

阿瑟一愣,一看维塔丽瞪他,马上说“我可以向卡尔雅道歉。”嗨!他的那点小骄傲遇到妹妹就总是飞快的消散了。

福兰暗笑,“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我去租一辆好一点的马车。”

维拉尔家。

文艺沙龙在巴黎一直是一件时髦的事情,贵族有舞会,文艺青年有沙龙,各有去处。

对女主人妮娜夫人来说,在家里聚拢一群惯会高谈阔论的文艺圈人士是一件很有逼格的事情,巴黎这样的沙龙为数不少,大家总有地方去。

美酒和美食,还有有趣的客人,用来打发晚上的无聊时间是最好的。

维塔丽到的不算早。

福兰说,不能去的太早,也不能去的太晚,去的早的人总是跟主人关系更好;跟女主人不太熟悉的话,还是晚一点比较好,这样才不至于显得你就是冲着免费的酒去的。

福兰就好比后世那种专门在各种宴席、派对上蹭吃蹭喝的常客,自来熟,脸皮厚,嘴皮溜。

这种人倒也能混得如鱼得水,什么场合都不会怯场。

为了穿男装还是穿女装,维塔丽颇是犹豫了很久。人们总是低估孩子,更别说“女孩”了,就连阿瑟,有时候也不由自主带出来对女性的轻视。这是社会常态,可能要等到她很有钱,或是很有名才能破解这种局面。

最后还是选了女装裙子。

卡尔雅和魏尔伦已经到了,俩人凑在一起说话,福兰指给维塔丽看,“瞧,那是魏尔伦,你见过他吗?他旁边的就是卡尔雅。”

维塔丽见过魏尔伦,但没有见过卡尔雅。卡尔雅比魏尔伦大几岁,留着一把潇洒的胡子,看上去颇有艺术家气质。

搞文艺的,也没有太丑的,至少相貌要过得去,不至于影响市容。只是魏尔伦未老先秃,看着反而比卡尔雅显老。

维塔丽现在非常反感魏尔伦,也就更看他的秃顶不顺眼了。

“走吧,我们先过去向卡尔雅道歉。”她拉着阿瑟,向卡尔雅走了过去。

维塔丽嘴甜,道歉非常诚恳,卡尔雅也不能说打死都不原谅一个17岁的鲁莽粗野少年吧?只好对维塔丽表示,可以原谅兰波先生。

阿瑟随即也向卡尔雅道歉。

他也确实应该道歉,卡尔雅给他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10月初他到巴黎没多久拍的,11月底卡尔雅又给阿瑟拍了一张照片。两张照片都拍的非常好,兰波家的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两张照片。

维塔丽连吹带捧的,卡尔雅忽然发现,不知道怎么的就跟她约好了,后天她去他的工作室拍照。

这会儿卡尔雅倒是真的不再气恼阿瑟了,觉得要是维塔丽在巴黎,陪着阿瑟,他们这个小团体倒是仍然能接纳阿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稍晚时候,有人开始念自己的诗歌,也有人开始即兴创作。

魏尔伦惊异的看着那个桀骜不驯的撒野少年居然老老实实的向卡尔雅道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而兰波家的女孩压根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倒是不怎么吃惊。维塔丽这个小姑娘一直都很明确的表现出讨厌他,从表情到身体语言,他又不是笨蛋,当然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阿瑟很小心的照顾维塔丽,给她拿来小点心,不让她喝酒,自己也没喝几杯酒,一副好哥哥的样子。

到了即兴创作诗歌的时候,女主人定下了主题,要求带有埃及或是远东异国情调的诗歌,几位诗人纷纷展露才华,维塔丽听着那些人朗诵自己的诗歌,觉得不过尔尔。

她很纳闷,悄悄问阿瑟,“他们只能写出这么——糟糕的诗歌?”矫情,造作,生硬,无趣。

阿瑟偷笑,“对。相信我,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

“天哪!”她小声惊呼。

魏尔伦忽然在旁边说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不太糟糕’的诗歌吗?”

兰波兄妹一齐皱眉瞥他。

维塔丽看了阿瑟一眼,“好的诗歌应该使人愉悦。”

“你一定不喜欢《恶之花》。”

“那是什么?没看过。我还没学到。”维塔丽一脸天真。

魏尔伦只好无语确实,她这个年龄,还无法理解《恶之花》。

《恶之花》是夏尔·波德莱尔的诗集,阿瑟很喜欢《恶之花》。

她不再理会魏尔伦,又跟阿瑟低声嘀嘀咕咕,评论那些诗人的诗歌。

魏尔伦心里乱纷纷的。

他的右手绑着绷带,对玛蒂尔德说他摔伤了手掌,而朋友们都以为他又在家跟玛蒂尔德大打出手。但男人么,打老婆可不算个事,没人问,也没人说什么。只是维塔丽显然很是讥讽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掌。

啊,真可恶!

他无端的对一个不到14岁的女孩生气,气恼她来的是那么突然,每次她来巴黎,阿瑟就总会对他冷漠,变得难以接近。她来了,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就不再是一只孤鸟,而这只孤鸟本应在他的羽翼下。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正确的事情很无趣,“不对”的事情、禁忌的爱情才能让人感觉到自己“活着”。

他痛苦的看着那个少年。

福兰说要阿瑟也即兴写一首短诗,阿瑟本想推辞,他不喜欢即兴创作命题作业,维塔丽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随即点点头。

仆人拿来了纸和笔。

维塔丽将纸张折叠又折叠,撕成纸条;在纸条上写了一些单词,在桌上排列组合一番,由阿瑟将单词写下来,往里面填空放进动词和介词,以及挑选更好的押韵单词。

这是一首短诗,题名《埃及舞女》。

“她是埃及舞女?……当天光破晓,

她像火焰之花一样枯萎……

远远近近的人们,

都呼吸着满城花开的香味!

太美太美了!但其实别无选择

——为了《渔家女》和海盗之歌,

为了假面舞会上最后的喜悦,

相信那纯净的大海上浮动着夜的佳节!”

这是一首简单明快的小诗,带有兰波自己的鲜明特色简洁、纯净,而关键词又是维塔丽的,令人不禁感叹兰波兄妹的才华——一首诗歌好不好,不是以堆砌辞藻来衡量的,简单直接,直击心灵,那便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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