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时分,董卓的使者如言而至。
雷云接到下人的禀报之后,便同裴仁、裴信、田韶等人一道出府迎接。
在他的印象中,皇帝差遣传召的人一般都会是一名娘娘腔的太监;然而当他见到朝廷派来的差人之时,心中倒是感到有些意外。
来人是一位儒士装扮的中年男子,叫做秦仪。此人身形短小,白面长须,双目精亮有神,一眼下去便知此人必定是一名舌辩之士。
董卓派此人前来,其中颇有用意啊。
寒暄之后,雷云即将秦仪等一行人迎入府中;然后命下人摆上酒宴,点上歌舞,并请辽东要员列席作陪,以示热忱之意。
宴间,秦仪当众宣布了朝廷的旨意,对雷云亦是极尽拢络,其结果也正如雷云所料,朝廷敕封他为抚辽将军并领辽东太守,另赐金五百,锦五十匹,西凉骏马二十匹,钱两百万……其封赏可谓非常厚重,意图也再为明了不过。
拿了人家的好处,雷云也不吝惜溢美之辞,颇为“诚恳”地感谢并赞颂了董胖子一番,也使得秦仪脸上爬满了满意地笑容。
散宴之后,雷云令下人引秦仪馆驿歇息,而后便唤裴仁等人至堂中议事。
“诸公,今日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齐聚之后,雷云的目光从堂下扫过,开始向众人询取意见。
堂下的众人分为两列,一侧是以裴仁、裴信、田韶等为代表的辽东大族,另一侧则是以柳毅、阳仪为首的公孙氏旧部。
裴仁裴信自不必说,那是雷云眼下最亲近也是最器重的人。除裴家之外,田家也是辽东一股较大的势力,而田氏的族长田韶虽无过人之处,但贵在敦厚正直,做事稳重,故而也被雷云委以重任;至于柳毅、阳仪等人,原本均为公孙度的心腹谋士,后公孙氏覆亡之后,这些人便归降与他,如今亦被他所器重,任以官职……
见雷云问及使节一事,堂下众人顿时一阵低声议论……
少时,只见裴信站了出来,道:“主公,董卓遣使至此的意图显而易见。其一,此人不遣近侍而派手下宾客前来传召,无非是向主公示好,表明他没有将主公视作下属而是盟友。毕竟此时辽东落入主公之手已是事实,他再与主公交恶乃属不智之举。其二,此人必是想说服主公与之联盟以做外援。眼下董卓虽权倾朝野,但实则尽失人心;对此他虽不放在心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此事可化干戈为玉帛,他何不将主公绑在他的战车之上?即便不能,那么他至少也会少一个敌手,如此他又何乐不为之?”
“岳父所言有理。”雷云听罢微微颔首,“今日受诏,乃是为我辽东大局……他日若董卓以朝廷旨意号令于我,我奉诏还是不奉诏?”
“自然不能奉诏。”裴信一拂衣袖,道:“董卓乃乱臣贼子,祸国殃民,残害生灵;天下之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其恶贯满盈,早晚必亡。主公受诏之后,非但不能奉诏,届时还须将其使者严词叱回,甚至出兵征讨,以应天下民心。”
“裴大人所言有理。”
“裴大人所言甚是。主公万万不可与董贼等辈为伍!”
裴信言罢,余下众人纷纷进言。
“呵呵,此事我已有决断,诸位不必忧虑。”雷云笑著望了众人一眼,负手言道。
如今他作为一位领袖,自然也略知一些处事之道。他深知但凡遇到重要之事,首先是一定要有自己的主张,但处理事情之前却必须要让别人先说,充分争取别人的意见;如此一则能得知下属们的立场与意图,二则也可尽量避免决策时出现失误,引起下属们的不满。
董卓一事议毕后,雷云又当众议处了一些当急的事务,而后令裴仁裴信留下议事,余人各自退去。
将二人邀至后堂之后,雷云便郑重向二人提出同可儿成婚的请求,这一要求自然获得二人的欣然赞同。
事实上,这桩婚事早在三个月前便该举行,只是当时辽东政局变数易生,且他也一直在忙于大事,无暇顾及其它,只得给了裴家之人一个承诺,而后便将此事暂时搁置起来。
如今辽东大事已定,他也必须要给裴家一个交代了。这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曾经的许诺,而是有一个小女人一直在无怨无悔的守候在他的身边。
婚姻大事,自当禀明父母。雷云虽然父母早丧,但尚有义母在堂,因此在同裴仁二人商议完此事之后,他便径直去了晏母住处。
一进院门,他便见许多府中下人在清扫院中的积雪。不过碰巧的是,他在院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倪彩衣?
略略的惊愕之后,雷云当即趋步走了过去。
“大人……”
一众奴婢见雷云出现,纷纷叩地行礼。
“都起来罢。”雷云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谢大人。”众婢仆闻言,立即躬身退去。
打发开一众下人,雷云即缓步走到佳人身旁,轻笑道:“彩衣,你怎会在此?”
“几日未见义母之面,今日特来探望。”倪彩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雷云闻言,不由轻叹了一声,面带愧意地道:“连日以来公务繁重,我亦有好些时日未来与母亲请安,更不能常伴她老人家身边……母亲现已年迈,也不知身体可安好否?”
这段时间,正是辽东军军制与战力形成的关键时期,雷云自然是难有片刻闲暇,每日除了苦练武艺之外,还要处理繁多的军务,可谓焦头烂额,疲于应对。
这一状况为晏母所知之后,老太太每隔一两日便会派人送来一些补品,捎带的话语中那细致入微的关怀饱含著浓浓的慈爱之意,使得雷云心头倍感温暖。
晏母虽不是他的生母,但却胜似他的生母。
这些不起眼的事情在别人看了或许十分平常,但对他而言却是弥足珍贵。
倪彩衣观他神色似有愧疚之意,也大致知他心中所想,遂又十分难得地道:“义母虽年事已高,身子骨却是十分硬朗;况且有我在身旁照料,绝无差池……你尽可宽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