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子,雀子,”随随道,“我记错了。”
一旦打开了记忆的闸,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渐渐从她脑海中浮现来,她记那日她是跟着母亲去皇宫中觐见,然去园赏梅花,母亲皇谈天,她不似桓烨大公主那般坐住,不一会儿便觉聊,皇便让宫人带她去园子里玩,她趁着宫人不注意溜了去,不知怎么就到一处空空『荡』『荡』的宫院,那里遇见了一个闷闷不乐的漂亮小儿。
她去告诉『乳』母,『乳』母还道她撞见了鬼——哪皇子一个人呆空院子里玩,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
为她还被嬷嬷带去寺庙里烧了香磕了头。
桓暄道:“你从小时候起就喜欢骗人。”
随随些心虚:“我骗你什么了?”
小时候的斤斤计较未免失颜面,桓暄道:“没什么。”
随随道:“原来你从小时候起就别扭,口是心非……”
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桓暄道:“怎么了?”
随随目光微动:“只是想起一些……”
那个独自蹲庭中玩泥巴的孩子她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别扭,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跟兄姊玩,说讨厌长兄,可是眼中分明满是渴望。
她的脑海中浮现一张截然不同的脸,丑陋狰狞扭曲的脸,可提到长兄的时候,他的眼中除了嫉妒憎恨,是不是还别的东西?
随随捏了捏眉心道:“今日去了趟陈王府,我觉桓炯并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她那时候满心都是烈火般的仇恨,只看到他的刻毒,只想将他碎尸万段,难免忽略了一些别的东西。
眼仔细想,他提起长兄时不知不觉用了“光风霁月”、“仁善孝悌”这样的词,即便骂他“蠢”,似乎也是怨多过了恨。
从小到大,除了懦弱的母亲,只长兄真心实意地关心。只他透过他不堪的外表看到他的天分,鼓励他上进,这种善意固然会让他痛苦,让他不堪重负,甚至将他压垮,可善意终究是善意,难道他就没一丁点感激动容?
桓暄道:“其实刚知道毒的是桓炯时,我意外。
他顿了顿道:“我一直以为他长兄关系不错,丧礼上的悲痛也不像是装来的。”
他没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只是默默守灵柩前,桓暄如今还能想起那种空洞麻木的眼神,好像长兄的离开也带了他一部分神魂。
如今想来,那时的桓炯平日简直判若两人,只是桓暄自己也沉浸亲人逝去的痛苦中,没将桓炯的异常放心上。
随随若所道:“要亲毒死一个对自己好、真心实意关怀自己的人,但凡一丝人『性』未泯,也会矛盾痛苦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异口同道:“『药』王经。”
随随知那卷『药』王经是桓炯所赠时,怀疑过经书本来就了毒,但随即她便否定了这个猜测,桓炯那时已经准备汤羹中毒,提前送他一卷毒的经卷岂非多一举?经书中毒不容易拿捏分量,反而可能提前暴『露』,让全盘计划功亏一篑。
可是他为什么要送他一卷《『药』王经》当作生辰礼?用经书当作生辰礼已些古怪,且并非自名僧大德之,只是他自己的习作,论如这份生辰礼都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也许他动之前也曾过矛盾挣扎,也许他内心深处也希望人阻止他,希望长兄能救。
也许藏经卷中的不是毒『药』,而是解『药』。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这一点,随随便即坐起身:“那卷经书处?”
查验《『药』王经》了毒之,她便让侍卫将经卷送到了齐王府。
桓暄道:“收尚『药』局专设的库房中,钥匙高迈那里。”
随随道:“不宜迟,我这就入宫。”
说着便不见外地道:“借你令牌一用。”
桓暄拉住她的胳膊:“明日再去,或者让侍卫去取,你先睡,等取来了让他们叫醒你便是。”
随随摇摇头道:“一来一更久,横竖我也睡不着,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桓暄索『性』抱住她的腰:“经卷仍然毒,你别碰。”
那经卷用毒熏蒸过,又撒了极细的毒粉,尽管医官已小心将毒粉清掉,接触还是可能会中毒。
随随道:“所以更要去尚『药』局,医官,他们知道怎么处毒物。”
她一边说一边掰他的:“你别拦我,若是易地而处,你能不能坐住?”
桓暄心头一时千般滋味同时涌起,他知道拦不住她,慢慢松开。
随随命人备车,向高迈要了令牌钥匙,匆匆换上衣裳便了。
到尚『药』局,随随按照医官的指示,用浸过『药』物的绢布将口鼻蒙起来,然戴上同一种绢布制成的衣,这才打开匣子,取经卷。
她被这经卷害过一次,再看见时心里难免些不舒服,可时也顾不上了。
她将绢帛对着火光看了看,确认里面没夹层,又剪开绢帛,将紫檀木轴取来仔细检查,木轴是整块木头雕成,没拼接的痕迹,可随随还是以防万一锯开看了木芯,确认里面没藏什么东西。
她的心慢慢往沉,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她知道一种写密信的『药』水,看起来是『色』的,遇热才会显形。
随随将经文放火上一寸寸烫炙,仍旧没什么秘密的文字显现来。
她又用水浸,用『药』『液』浸,医官一起将所能想到的法子都试了一遍,不知不觉蜡烛快要燃尽,东天已经微明,随随依旧一所获。
她不愿承认,可不不承认,桓炯送给太子的经书就是一卷普通的经书,里面并没藏着解『药』或『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