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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对于养心殿的主人而言,依旧荒诞而漫长。
云韶侧卧龙床上,牵住微莺的手,半垂着眸,长睫掩去眼底心事。
夜已经很深,烛火微微摇曳,『迷』蒙的烛光让一切都失了真。
本来以今夜宫鸿波与太后会按捺不住,率兵进宫,但等了这么久,他们何没有来呢?
云韶『露』出『迷』惘的神『色』,眼底掠一丝疑『惑』,她下意识往微莺上靠了靠,闻到熟悉的浅香,绷紧的子才稍稍松弛下来。
微莺睡得『迷』『迷』糊糊,一把抱住怀里的人,“陛下?”
云韶应了一声,便听微莺轻轻笑了笑,用睡得带点沙哑的声音,低声道:“陛下好好睡啊,别闹了。“
云韶叹口气,心想,如何能睡得着呢?
若是莺莺出事、若是……她想六年前的那一日,顿时手脚冰凉,如坠寒窟。那时的绝望,每每想,便会让心再痛一次,就像自深渊跌落,冷风呼呼从耳畔刮,全快要冻僵,然而还一直往下落、一直往下落……
失去先生的六年是怎么来的呢?
登临大宝的时候,她下意识往侧望,人攒动中找不到熟悉的影;第一次批阅奏折时,望着绢纸上娟秀小篆,忐忑不地站,想要去找先生批阅;第一年秋日,院中的紫金葡萄爬满藤架,如串串紫『色』的水晶,她洗好放白瓷盘中,慢慢剥掉皮,拿一颗放嘴里。
葡萄依旧很甜,只是已经笑不出来了。
那种难熬的情绪再次挤满了她的胸腔,她抱紧微莺,才好像不再下落,踩了实地。
“莺莺。”她轻声喊。
微莺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看着脸『色』雪白的皇帝,笑道:“陛下别担心,安安心心睡一个好觉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云韶想到什么,坐了来,拉微莺的手往床下走。
微莺『迷』瞪瞪地跟她后面,打着哈欠问:“陛下,这么晚了去哪里呀?”
云韶:“金屋。”
微莺一下子就清醒,“哎,去那边做什么?”
云韶回看了眼她,眼神很复杂,轻声道:“宫中危险,我先送莺莺出去。”
微莺听罢,也没有反对,安静地跟着她走。
暗道就藏金屋衣柜后,云韶打开衣柜,看着黑黢黢的通道,攥紧了微莺的衣袖。
微莺探进脑袋,“哇,还真有一条这样的路,居然没有机什么的,这会不会太明显了啊,以后可以改进改进。这里通不通风,里面没有有毒气体吧,走进去不会中毒吧。”
她很新奇地『摸』『摸』暗道,想走进去康康,突然被一把拉住了。
“陛下?”
微莺回望,发现云韶静静地看着自己。
云韶站灯下,暖黄的烛光从她后照来,落肩。她明明站光亮的地方,面容却是模糊的,只有一双深黑的眼眸,亮得可怕。
“莺莺很想要离开吗?”云韶轻声问。
微莺:“陛下?”
云韶攥住她的袖子,“刚才看上去好欢喜……莺莺走了,还会回来吗?”
微莺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她看上去高兴,是因看见这种稀奇又质朴的暗道好吗。
“陛下,不要多想,”她扶额,想把袖子从云韶手里扯出来。
扯了一下,没扯动。
扯了第二下,还是没扯动。
微莺:……
云韶眼里蒙上一层泪:“莺莺果然很想离开,是不是?”顿了下,她看着微莺,慢慢说:“莺莺、莺莺已经想了去的事,是不是?”
微莺:“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云韶轻轻眨了下眼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又说:“那个匣子,莺莺看到了,是不是?”
微莺沉默片刻,笑了下,“什么匣子?”
云韶凑近来一点,下巴搭她的肩膀,她耳畔轻声说:“我箱子那儿放了根发,发不见了,莺莺是打开,是吧?”
微莺:???
“陛下,是玩什么谍游戏吗?”
云韶被梗得半晌说不出话,深呼吸两次,才慢慢问:“莺莺想来了,对吗?”
微莺:“陛下以,我想来了什么?”
云韶唇咬得泛白,声音微微颤抖:“我归云山……”她的眼尾发红,那颗小痣藏『乱』发,说完这四个字后,她垂着,子微微颤抖。
好像说完这四个字,就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微莺眨了下眼,“哎呀,这句话不是说,我想要陛下一归隐吗?”她把手搭云韶孱弱的肩膀上,笑了一下,“那时候我肯很喜欢陛下,是不是?枫叶上有被火烧的痕迹,他的枫叶是被那场大火烧掉了吧?”
云韶睁大双眸,怔怔看着她。
微莺:“是不是?”
云韶攥紧掌心,连忙点,“是、是……莺莺说得一点都没错。”
微莺弯了弯眉眼,又问:“陛下以我想来什么,怎么一说到这个,眼睛就红了?”
云韶慌『乱』擦了擦眼,隔了会,才说:“我以,莺莺想来、想……”
微莺抱臂,看她脸上闪一瞬的无措:“嗯,想什么?”
云韶:“想,”她的脸红了一下,小声说:“我说了,不许笑我。”
这样反而勾微莺的兴趣。
微莺歪歪脑袋,“不笑陛下,快说罢。”
云韶声音细若蚊呐,“六年前,有次我故意淋了场小雨,染上风寒,假装发热爬到莺莺的被窝。”她红着脸坦白:“实我是想勾引莺莺的。”
微莺问:“那勾引成功了没?”
云韶下意识摇了下,又点了点。
微莺莞尔,“小傻瓜,”了会,她才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