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斐拢手长身立，映在灯色间显得极中正。/p
片刻后他抬步上前跪，“信王与草民，曾有约定。”/p
顾星朗闲坐等着听。/p
“未雨绸缪，以备来日。”温斐接着说。/p
顾星朗扬手。涤砚很快送过来一壶一酒盏，就那么放在玉阶上主君身旁，并不斟。/p
“什么来日？”/p
“君上或因独宠珮夫人而犯错，陷我祁国大好局面于万劫不复之地。大错铸成前，身为祁民，草民等，会追随信王清君侧。”/p
反守为攻，几日商议倒没白议。竞庭歌挺着大肚站得累，终于片刻前坐下，因是椅子，比玉阶上顾星朗更高，颇有些鹤立鸡群。她这般结论，忍不住瞥高处阮雪音。/p
亡国的崟公主兼半个宇文族人。/p
东宫药园后裔和竞庭歌的师姐。/p
惢姬的学生。/p
牵连如此广，难保来日受钳制或直接被算计，专宠这样一个女人怎么看都是养虎为患。/p
算是顾星朗在位至今唯一污点了吧。/p
此外也找不出其他清君侧的说辞了。/p
“温斐啊温斐。”顾星朗笑且叹，“你侄儿方才说，他开始随信王理事是景弘二年。景弘二年，后宫尚空，你山中避世多年，原是在修未卜先知的能耐？”/p
确为破绽啊。竞庭歌心下嘲。其听一代大儒还有什么招。/p
“君上即位时年纪尚小，”便听温斐再道，“不少人认为信王更堪大任，是纪相以先君遗诏平息，还说，”/p
顾星朗从头便猜当年有约定，没有无缘无故的说服。【2】/p
“还说，”他接上这句顿，看向纪桓。/p
纪桓长揖，“臣当时说，自来大位能者居，新君虽年幼，雄主之才。信王若不服，无妨观望筹谋，来日倘有不及，取而代之。”/p
此言大逆。/p
偏被纪桓说得堂堂正正。/p
而这样一番话亦是水下之言，今番重提可视为真，也可视为当年他为匡扶顾星朗使的伎俩。/p
老师评纪桓老狐狸，不虚啊。竞庭歌余光瞟。既保全了他自己，也间接帮了信王与温氏。/p
“所以温先生的意思是，您和信王基于纪相昔年一番话，开始筹谋，割据麓州乃至祁南，以备今日朕有不及，随时取而代之。”/p
他先前已将皇权与世家逻辑摆上了台面。/p
显得此刻皇族内部争斗似也可以谈，明晃晃议论。/p
“草民不敢。”/p
再说不敢实在只像客套。/p
顾星朗执壶开始倒酒。/p
琼浆入杯盏，涓涓如溪流。/p
七分满，他停下，拿起酒杯递给温斐。/p
“君无戏言！”温抒花容失色，就着伏势声声磕在硬凉地面，“愿已许，君上说了但凡不是要君位皆可赦——”/p
“但他们要君位啊。”顾星朗保持着递杯之势。/p
当然是偷换意思。即便要君位也是信王，跟许温抒的愿是两码事。/p
“君上扼危局于摇篮，”温抒却没有心力争辩了，天子驾前揭谋逆，怎样都是错，“无论信王与父亲是否割据了祁南，是否拥兵养兵以图来日，此刻已经被君上制服，祁南的兵马也完全威胁不到君上，还请君上看在，”/p
她已是更咽，仓惶跪走至温斐身边、顾星朗身前，再磕下去，/p
“看在温氏拥大祁近百年，著书立说无数，父亲桃李天下为国育了不少栋梁，的份上，饶了父亲性命！”/p
【1】601藏慕/p
【2】449齐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