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问题所在。”绪方唯稍微从窗台上抬起头,目光落在夜色深处,“我也不知道。”
“……”
“就算对方说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有种感觉……我让他很难过。”她的声音渐渐染上疑惑,“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跟他道歉呢?”
柳生沉默了一瞬,声音穿过电流显得有些冷淡。
“这应该是你自己决定的。”
“这样啊……”
绪方唯有些出神,她垂下脑袋问,“比吕士有喜欢的人吗?”
“……”
显然她也并不在意这个答案,在一阵沉默后,绪方唯叹了口气,她仿佛自言自语地问,“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些在透明屏障后,可以被她看见、却无法被她触碰到的感情,她没有办法理解,并且在一次次困惑后,衍生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小唯。”
柳生打断了她的思绪,声音似乎与深夜微凉的风融为一体,在某处掠过细微却透骨的凉意,他问,“为什么一定要想明白?”
绪方唯哑口无言了片刻,“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以前过得不开心吗?”
“也挺好的……”
“我也觉得,”柳生顿了一下,无数情绪皆数被夜色隐没,他平静地说,“你这样就很好。”
“可这样下去,我是不是会在无意间会伤害到别人呢?”
空茫的黑暗中,少年的神色微微变了。
他想起来,绪方唯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她对许多事情都怀有愧疚,那是一种雾里看花的怜悯和孩童般纯粹的善意。
“有人说爱是一种本能,要么生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柳生比吕士突然说。
绪方唯怔了一下,她起身倒了杯水,将喉咙里奇怪的堵塞感混着冷水咽下,才缓慢地问,“你觉得我是后者么?”
“不。”柳生依旧是那副冷静的语气,他为今晚的议题结论: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夜色深深。
绪方唯放下水杯,依旧困惑,“可是如果有人——”
柳生打断她,“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如果有人为此付出代价,那也与你无关。”
“……”
在这个难得跟竹马交心的时刻,绪方唯却突然想到两个人小时候一件矛盾,柳生理智到冷漠的语气,像一条丝线连接着过去,熟悉的感觉穿越了漫长的时光,让她在多年后也忍不住感叹。
“比吕士,从小到大,你为人都这么冷漠啊……”
“你该去睡觉了。”柳生显然想岔开话题。
“再聊一下嘛,”女生扑向软床,打了个滚,温软的床和耳边熟悉的声音松懈了她的疑惑,困意一点点涌上来,“刚刚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真奇怪,之前明明觉得记忆很模糊。”
“……”
面对冷不丁翻起旧账的女生,就算是柳生也有一瞬间觉得头疼。
“比吕士还记得吗,那次放学的路上我明明摔倒了,但是你根本就不管我。”电话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模糊不清的呢喃,“我只好自己站起来,自己回家了。”
“……”
“好过分啊。”
抱怨的声音终于安静下去,寂静的夜里只有风吹过草木发出的动静,许久之后,柳生比吕士才对着没有动静的手机说,“你记错了。”
绪方唯的手机大约被她丢到了被子下的某个角落,隔着夜晚朦胧的雾气,少年安静地说着无人听见的回复。
“你没有自己回家。”
“走到一半,你就回头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制作精密的机器突然放弃了一板一眼的演算,陷入某段回忆中。
“我还记得那天刮了很大的风,你站起来自己一个人往前走,我以为你终于不会再理我,可你还是回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笑着问我冷不冷。”
“如果你不回头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我其实庆幸。”
“不管因为什么,你也曾经在短暂的片刻里对我伸手。”
“那个时候我在想,就这样吧。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没关系。”
阴沉的天空中,黯淡的星辰若隐若现,像是一只眼睛,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夜风中有谁的声音,模糊而情绪不明地掠过黑暗。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为这件事生气了……”
命运在聪慧的少年面前,过早地暴露了本意,沿着缓缓拉开的幕布,是一条既定的轨道。柳生比吕士已经沿着那条轨道,走了很久,很久。
而现在,他清晰地知道,轨道开始偏离了。
一连许多天,绪方唯都没有在学校里遇见柳莲二。
脱离了冥冥之中被谁牵引的缘分之后,她才发现立海校园原来这么大,就算她在去办公室路过走廊,回头往莲二的教室里看,也不一定能见到他。
绪方唯叹了口气。
对面正在跟数学题死磕的切原赤也奇怪地抬起头,“怎么了?我又做错了吗?”
如果说有谁比自己还在状况外,那一定是脑子里几乎被网球和电动游戏填满的切原赤也。绪方唯又叹了一口气,她说,“你连题目都看错了。”
“咦?!”切原赤也瞪大眼睛,盯着白纸黑字一会,眼睛逐渐呈现蚊香状,“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看你做题的样子很认真。”
切原赤也正要控诉她毫无师德的行为,目光忽然顿住,转头望向教室门口,“前辈,你找我吗?”
绪方唯听到“前辈”两个字就开始头疼,切原赤也的前辈没一个是好人,她转头望去,意料之外的,今天来的不是凑热闹的丸井文太或仁王雅治。
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她视线凝住。
柳莲二站在门边,他依旧拿着那本笔记本,敲了敲门。
“我们谈谈吧。”
在切原赤也开口询问之前,他轻声念出女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