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老主任端着酒杯,一口就灌了下去。晃着头,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感觉:“死了,死在了水管里。封闭的水管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是旁边那个晾水系统水压不稳,叫了机修的人过来,他们正好失踪了一个当班的工人,就过来了一大堆人。我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做的,反正就是一条条管道测压,然后找到了出问题的是那个封闭的仓库。他们估计是之前过来的当班的工人出了错。开了高压,冲。那尸体,就被冲出来了。是头朝前卡在喷水口,拆了喷水口,才把尸体拖出来的。他怎么进去的?找不出原因,很多人都说是闹鬼。但是总不能跟安全生产的人说,闹鬼闹的吧。只能说是,管理不到位。四条人命啊,管理不到位就肯定要有人为事情负责。我就这么被推出来了。我他妈,我,我干什么了我!老黄,要不是这件事,我那位置你坐得上?”/p
他对着身旁那副厂长说着:“这种事不光彩,谁他妈愿意说。”/p
我警惕地问道:“在出事之前,有没有外来人员,进入厂区,接触过或者间接接触过那个仓库?”/p
韦老主任晕乎乎地瘫在椅子上,挥着手:“没有,榨季,严格管控外来人员的。不可能有人没登记就进来。而且那里面都是大型设备,没有工人带着,走不了几步,就会被抓起来。”/p
“也就是说,要真想进去,还是能进去的。”我得出了结论。/p
几个退休工人里,仍旧清醒的那个副厂长低着头,缓缓说道:“你们请我们几个老兄弟来吃饭,就是想打听当初的这件事吧。”/p
另一个人,突然就这么站了起来,急匆匆往外走,边说着:“我什么也不知道。闹鬼的不知道,害死人的更不知道。”/p
跑了一个!黑米酱还想起追回来,我却拉住了他:“不用去追。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我会这么说,是从那人的年纪上判断的。现在,我们能确定的,知情人就是整个副厂长和老韦主任了。/p
那个副厂长紧皱着眉头,不停搓着面前的酒杯,那样子,应该是在内心纠结着要不要跟我们说。要不是老韦开这个头,估计他也会咬死了不松口的。但是现在都被抖出来了,他也在犹豫了。/p
森少一改之前那种商业微笑,往椅背上一靠,歪着头,翘着腿,弹出了烟,慢慢的点上,才用同样慢悠悠地语速说着:“老厂长,就不来说几句?”他这是另一模式无声无息地转换了。/p
“给我什么好处?当初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突然这么抖出来,没点好处说不过去吧。”/p
黑米酱一下瞪大着眼睛,这是表明着要贿赂的。只是他都已经退休了,这也不算贿赂。/p
森少一声冷笑:“跟我谈利益?当个高风亮节的老中高层不好吗?现在查得严。你可以先去问问,今晚上约你过来的人,我是什么身份。再来看看,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利益。”/p
老厂长依旧沉默了好一会,才灌下了那半杯酒,说道:“这件事,其实我知道。那时候,我是机修的车间书记。如果是别的车间,可能不知道这些,但是当时,我去仓库那边认尸的。老韦说的,基本上就那样。但是外来人员......在出事前,正好是厂里谈外资注资的时候,我们厂里,正好来了一批外国商人。他们带着一个翻译,国内的人,女的。在仓库出事的时候,那些外国人都不清楚,但是那个女翻译,却特别积极,总是往厂区里面凑。这种事,当然不能让那些外国商人知道,我们就想把她拦下来,甚至还找了办公室秘书,全程陪着她。说是陪着,其实就是监视。不让她乱说话,跟她说什么大局观。但是那女翻译却一直问仓库里的细节。甚至在我去办公室那边汇报情况的时候,她还特别拉着我,问细节。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也就没有人拦她抓她。她,应该算是厂里处理事情时,唯一的一个外人。”/p
跟着外国商人来谈生意的女翻译,却总是凑去打听仓库里的死人事件。甚至都被人全程监视了,还要拉着人问。这个女翻译的举动,肯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这种情况,正常人都不躲远远的。就算要打听,也私下八卦一下就好。这扯着人问细节,这确实过了。/p
一直就只知道笑,比我还安静的梁林,终于开口了:“那个女翻译,是不是叫元宵?”/p
老厂长啧啧嘴:“我当时就一个车间书记,又是出事的时候,我哪有心情去打听一个女翻译呢?”/p
“那些外国人是讲英语的?”/p
“美国佬!”/p
我直直望着他,问着:“是不是元宵?”/p
梁林抿抿唇,才说着:“应该是。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外语是学俄语的。只有元宵一个人选择了学英语。样本,在那仓库地下。”/p
森少直接起身,就这么拉起了我,往外走,没有留下一句话。黑米酱还有些摸着头脑的,好一会才跟上了。/p
“走这么快干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