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当年云风篁险死还生是苦肉计,可能皇帝还会思索一下。
但这一回,谁说他都不相信。
因为贵妃的孩子是真的不好了,最好的结果,也是能保住,能生下来,但肯定不能有个康健强壮的身子骨儿。
云风篁这样的慈母,敢拿自己冒险,敢自己赌命,敢对自己下狠手……却怎么舍得这样对待她的孩子?
还是能够弥补她多年遗憾的皇嗣!
所以尽管这次查证下来,无数证据指向了中宫,淳嘉却压根没理会皇后母子话里话外怀疑贵妃贼喊捉贼的指控。
在他看来,这次的事情,要么就的确是皇后这边的人做的。
要么,就是其他人,栽赃了皇后一派。
这也不奇怪,皇后的性-子,说的好听点是敦厚,说难听点就是蠢钝。
身份又高,跟贵妃之间又越发的水火不相容。
简直就是最合适不过的挡箭牌替罪羊。
他召三皇子十皇子当面垂询,主要是为了杜绝罪魁祸首推了这俩儿子出来顶缸的可能。
但三皇子也还罢了,十皇子却句句不离怀疑贵妃。
淳嘉忍了片刻,决定不忍了,亲自走下去给了这儿子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混账东西!你口口声声说你贵母妃心机深沉手断了得,不坑你就不错了,你如何坑得了她跟她的孩子?!”皇帝对待亲生骨肉们并不公平。
老实说,就他的孩子数量,他也不可能公平。
但也正因为对大部分孩子不那么关心,也没有什么责罚。
尤其十皇子
作为嫡皇子之一,上头的楚王又是个痴傻的主儿,一向地位有些超然。
皇帝对他一向也是多有关注的,日常宠爱不如秦王昭庆,但政治上的地位,其实比秦王更高。
从前十皇子也有许多错事,皇帝无非是责骂。
亲自动手,这还是头一次。
别说十皇子愕然了,连旁边的三皇子,都有些错愕。
淳嘉没理会四周侍者的惊诧,指着十皇子,森然喝道,“听风就是雨的东西!朕来告诉你,你贵母妃这些年来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十二岁受庶姐牵累,当时也不过你们仿佛的年纪,就被迫离开北地,千里迢迢到帝京来寄人篱下!在帝京的三年,谨言慎行,如履薄冰,饶是如此,也挡不住有人算计,想借她性命,成全自己的好处!就这两年宫里头的新人,随便拉一个,都比你们贵母妃当时的日子好过!”
“不信去问问皇后!”
“你们贵母妃初入宫闱时的局面已然糟糕透顶,好容易挣出一线生机,结果因着出身不高,资历浅薄,没几个月到底还是着了暗手伤了底子,以至于一度被太医认为不能生育!”
“那些年里,你们贵母妃哭了多少次、伤心了多少回,朕最是清楚!”
“若非如此,小十也还罢了,小三你可还记得,当初朕日理万机,却仍旧拨冗给你们兄妹几个开蒙?!”
三皇子连忙磕了个头:“回父皇的话,儿臣记得,儿臣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永不敢忘?”淳嘉冷笑了一声,毫不讳言自己对孩子们的不公,寒声说道,“朕当时其实就打算为秦王与昭庆开蒙,毕竟这是朕的长子长女,合该比你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矜贵些!何况那会儿除了他们乐意跟朕亲近,你们这几个,谁不是见了朕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声‘父皇’声若蚊蚋,那束手束脚的样子,看得朕是无一处对劲!”
“是你们贵母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让朕务必捎上你们。”
“甚至拿秦王跟昭庆做筏子,说是担心你们长大之后,兄弟姊妹之间落下芥蒂……朕可以说,单凭这一件,除了你们贵母妃,这三宫六院,决计不会有第二个人,敢这般大度!”
他冷冷看十皇子,“若是朕想单独教导你,你也好,皇后也罢,肯让其他皇嗣加入进来么?!”
十皇子无言以对。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淳嘉眯着眼,沉声继续道,“你们贵母妃或许不是完人,毕竟人无完人,但她在对待你们这些皇嗣上头,朕可以说,这三宫六院,没有一个比她更仁善厚道的!!”
“还有小十,当年宫变之际,你被留在蓬莱岛上,是谁照顾的你?!”
“若是贵妃要害你,当日兵荒马乱,你们两位皇祖母跟十二都落了水,她还能找不到机会下手?”
“她太太平平的将你送了回去,你倒好,转头就给她一刀!”
“还有后来皇后乏着,延福宫上下人心惶惶,你跟小三登门求助,贵妃哪一次不是温柔相待!”
“贵妃性-子急,同你们母后又有着许多芥蒂,可你们摸着良心说一说,她什么时候做过对不住你们的事情!”
“这就是你们口中心狠手辣算无遗策的敏贵妃!”
“她在这宫里吃的苦头受的委屈,远超过你们的想象!”
“相比之下,你们压根就是蜜罐里长大的,稍微听两句冷言冷语,就跟朕装什么命途多舛?!”
“朕当年在纪氏手底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近十年,朕跟你们说过自己不容易么!啊?!”
“两个歹毒东西!”
“贵妃因着自己一度无望有亲生骨肉,对所有的孩子都心存善意,哪怕生下晋王之后,也仍旧不掩慈母风范。秦王昭庆小七小九谁在贵妃跟前不比晋王更得她偏爱关怀?!”
“朕从前觉得秦王昭庆到底任性些,不够懂事体贴。”
“如今看着,到底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因着备受宠爱不那么细心,心性上终归是知道孝顺的!”
“怎么也比你们一个个享受完贵妃的恩惠,转过身来恩将仇报的强!”
看着面前两个面带稚气却已经有着挺拔身形的亲生骨肉,还在壮年的天子眼中难掩失望,“朕怎么……会养出你们这两个不当人子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