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抚摸刀刃的寒锋，低声感喟，刀是好刀，就还用它吧。/p
掉转了刀柄，他将它放进我的手中。/p
他按下了不知何处的一个机关，墙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一扇暗门。/p
这条暗道直通府外，你离开后暗门会自动关闭，无人可以追踪。/p
他淡然一笑，整衣端坐，将手放在左胸。/p
刺在这里，他说，还看得清楚吗？/p
他苍白的手浮在黑暗之中，无比清晰易辨。/p
我握紧了手中的刀，看见它在我颤抖的手上发出吞缩不定的光辉。/p
为什么，我低声问，为什么你这样不爱惜你的性命？/p
他微侧了脸，清冷笑意有如微风，扑面而来。/p
因为我，再没有理由。/p
我忽然心痛得握不住手中的刀。/p
这一刻我才确知我仍活着，因为我仍会为了面前的男子心痛神伤，如同我从前一样。/p
好的，我说。向他走近了两步，将短刀抵在他的左胸上。/p
他的心跳似乎借由刀刃传到我的手上，扑通，扑通，一声声都是我的爱重与珍惜。/p
从没有哪一刻，他让我觉得如此真实而触手可及，仿佛一伸手他就可以成为我的，从此永不分离。/p
我伸出左手覆上他的眼帘，遮住他的目光。/p
不要看我，我说，你会让我无法动手。/p
然后我回转刀锋，狠狠刺向自己的胸膛。/p
我没有感到疼痛，因为当我望着他时，我的心已不能更痛。我只感到冰冷的刀锋刺出滚烫的鲜血，我奇怪我的血竟然还是热的。/p
我没有来得及刺得更深，因为他已拍出一掌，震飞了我手中的短刀。/p
用力过度令他咳嗽，他的双手颤抖地抚上我的脸颊。/p
不杀我，就一定要杀了你自己么？/p
他犹带着微喘的声音听来如同一声叹息。/p
我望进他的眼睛，看见他眼中迷离飞逝的波光，那是映照了一场又一场白云聚散的深寂潭水，而我早在多年以前便已失足其中。/p
霎那间我发现自己的五世三生都握于他的掌中。/p
我伸开双臂，紧紧拥抱了他。我的泪水和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襟，我的双手隔着他的宽袍轻轻抚摸他背上的伤痕。这一刻，他是我的，他是我的，谁也不能从我手中将他夺走，即使是我永不能忘却的仇恨。/p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倾听他温暖的心跳。拨开她脸上为泪水浸湿的头发，细看她苍白憔悴的脸。/p
我第一次将她看得如此清晰，清晰得象在一刀一刀把她刻进我的生命。/p
她受伤时，去看她总在她睡着以后。/p
我常站在门口望她的背影，如果她那时正向着里墙。/p
有时，我可以看见她的脸，如果她正向着外面。/p
我象暗夜里的一棵树，自孤寂的半空俯望大地上一朵无寄的白花，那黑夜里苍白遥远的一点微亮，氤氲着的若有若无的清芬……/p
无限渺茫。/p
每次离开，我总在院门回望她窗上灯火。/p
那不该为我而亮却又分明亮着的灯火，总让我觉得莫名地凄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