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想象往常一样说笑缓和气氛,但他发现自己好像不会编笑话了。
他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说过,宁愿站着死没绝不跪着生。”谢清和眼里的泪止住。
突如其来的眼泪很短暂,似乎只是错觉。
“但假如一座山压在你的膝盖上,就只能够跪了。”谢清和漠然说接下来这句话。
他没哭。换楚凌哭了。
当痞子的时候被打第一次他哭了,然后再也没哭,后来一路上身边的人来来走走他哭了无数次。
原本以为已经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年纪,但又哭了。
谢清和看他,温和地笑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爱哭啊。当初抄了我家,你跑到大牢里来找我,我还什么都没说。
就看见你抱着栏杆哭地跟猫儿似的。一个大男人像个哭包。”
“我来的时候,你还在写字。”楚凌抽噎着说:“你的字真好看,可是你后来又画了只猫。我肯不得冲进去把你的纸撕了。
你骂我也好恨我也好,但你居然笑了,我怕死了。”
“你一哭就像个小姑娘一样,我就笑了。”谢清和看着抽抽搭搭的楚凌,温柔地笑起来。俊美的脸在烛火中笼上一层光晕。
“我早就知道他们罪有应得,不会哭的。”谢清和抬手,动作优雅地剪掉一节灯芯。
“所以你不应该跟他们一样。”楚凌把眼泪憋回去,在谢清和面前哭总觉得好丢脸。
他哭那些红颜知己都会安慰她,只有谢清和喜欢看他哭,还嘲笑他。
谢清和看他收起眼泪,微微有些惊讶,“你变狡猾了。”
“别岔开话题!”楚凌敲桌子。
谢清和沉默了,一不小心,他把灯芯挑灭了。
屋外一阵清风,吹起竹帘轻动。
清风不解人意,偏偏在这个时候搅乱彼此的视线。
沉默良久,有一声叹,“对不起。”
哐,有人起身把油灯撞翻了。
“一定要这样吗?”楚凌的声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听出饱含痛苦挣扎。
但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竹帘掀起又落下。风微动。
有人人走了。
油灯又亮了,谢清和扶起灯,神情平静,但手微微发抖。
时代的灰尘落在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他背着这座山跪下,跪到死。
他要抱着那团火,死也不撒手。
里面有国家的千年,有他的祖宗,他的父母,有很多人。先生贤人。奸臣忠臣,好人恶人。
有楚凌。
有他们一同度过的青春。
他守着这些,足以度过接下来看不见尽头的寒冬。
到死,把这火交给下一个抱火者。
“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