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相对,素阴真人微微一笑,对阮慈做了个手势,阮慈心中疑云大起,暗道,“瞿昙越便从没有和我说过他的身世,仔细想想,他告诉我关于自己的事情也很少。他到底是不愿说呢,还是自己也不知道?”
不错,素阴真人和瞿昙越长相极神似,在这山野间,简直仿若是倾国倾城的幽谷佳人,令人见而忘俗,她对阮慈毫无生疏意,美目流盼,笑道,“别急,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便是,以你我二人的关系,还客什么?”
阮慈冲而出,先问道,“官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素阴真人含笑摇头,忽而促狭道,“他一心以自己是虫子生的。”
她言笑晏晏,神『色』活泼,似乎丝毫没有洞天真人的架子,又道,“不过这也不假,他确由一只虫母孕育,若非如此,也难能在诸多子嗣中脱颖而出。”
按瞿昙越的年纪,他应该是两大洞天真人的子嗣,这种修的大能想要繁衍后,甚至不必见,只需一缕意识灵机相接,便可繁衍生机。阮慈想象了一下那生机被交给虫母哺育的画,也不免有肉紧,道,“他被情种反噬,真人可是知晓?还是这也在真人的安排中?”
若是如此,一切倒是说得通了,素阴真人含笑不语,微微点头,似是坦然默认,但也并未多加解释。阮慈又问道,“便不能让他从反噬中解脱出来么?他好歹助我良多,又何必此情自苦,真人乃是情宗主,难道便没有什么法门,可以解除情种反噬?”
此时两人在静室中落座,这道馆内倒并无什么芥子纳须弥的术法,便是一间小屋,内里数个蒲团罢了,也有许珍物美饰,但以世宗身份而言,不值一提。素阴真人问道,“剑使看这屋子如何?”
阮慈左右一望,如实道,“真人简朴。”
素阴真人摇头道,“非是简朴,亦并非无垢宗那般受了思『潮』力蛊『惑』,九幽谷从远古至今,始终如此,便连门人也从不会超过三百六十数,门人不多,剑使可晓得这意味着什么?”
并非自愿,那就是不得不如此了,阮慈沉思片刻,试探问道,“是受洞阳道祖钳制?此地洞阳道韵大盛,所有世宗都受限制?”
在情宗内,有情祖道韵遮掩,谈论得稍直白也不妨事,素阴真人叹道,“正是如此,琅嬛周天诸世宗一向不现于人前,众人对此颇多猜测,更不知如何传承,实则其中真相,要比外人猜测的简单得多。我世宗无不如此,对琅嬛大势有心无力,便连我这洞天修,也是道祖恩赐,不过是留在这里,作道祖的一双眼睛,打望真相而。”
随着她此语落地,阮慈内景天地中,一条铁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缓缓松散开来,最终在空中化金光,没入道基中,令其更增神异,阮慈只觉周身一轻,仿佛什么束缚就此松脱,高台上空那如日金丹仿佛也少了一分拉扯力,欲往空中飞去,真正化大日一般。便连阮慈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一丝障碍,会如此简单就得到解答,原来琅嬛周天的这世宗并非是真正高深莫测,而是根本就没有干涉大局的能力,他是这周天大劫中真正的中立派。
这自然带来一个问题,“若是如此,那么周天大劫到来时,倘若琅嬛周天落败,道祖可会将世宗弟子接走?”
素阴真人摇了摇头,坦然道,“自然不会,无了周天运,我这洞天真人也无法支撑太久,再者本身修,也有许多是道祖点化下赐,能够苟延残喘到如今,超出侪太多,再有指望,也过于非分了。”
话虽如此,但她的神『色』却并非和语一样坦然,阮慈仔细一想,逐渐恍然,又试探着问道,“九幽谷可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世中思『潮』,一概无有沾染?”
素阴真人眼中现出笑意,徐徐道,“世间哪有真正的净土,便是九幽谷,也要从凡人中择选弟子,万古思『潮』,滔天巨浪,又岂是我可以幸免的?”
只要被思『潮』卷入,心中便没了对道祖的敬畏情,尚是凡人时便如此,就算拜入世宗,这思『潮』力也一样影响着诸多世宗修士。他不甘于只做看客,却只能做个看客,心中又何尝情愿?琅嬛修士想要突破洞阳道祖对周天的封锁,素阴白水真人却想要摆脱情祖对世宗的束缚。她和玄魄门掌道生下瞿昙越,或许便是对此事做出的布局。但洞阳道祖要全力压制大道反噬,此无暇顾忌琅嬛周天的人心思『潮』,情祖却又是何任由她一手点化的洞天真人也生出异心呢?
是隔了洞阳道韵,不好施展手段,还是了保持琅嬛周天这股大不敬的思『潮』,无有例外,这般可不利于洞阳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