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什么社团?”
“一个探索人类是如何通过语言来提升自身心理愉悦感及人际交往能力的社团。”
曾迩听着有点头晕:“说人话!”
“就是……八卦社。”
“原来你的八卦都是那里听来的啊。”曾迩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问起八卦消息的来源,高霏霏总是支支吾吾,“还说你们没关系,大大方方讲出来不就好了,我们谁跟谁啊,竟然连我都瞒。”
“真没什么!”
“没有你脸红什么?”
“我精神焕发!”
就在这时,费秋澍捧着一摞书从研究室里走出来,随口道:“你们唱《智取威虎山》呢?”
曾迩这才记起,此刻她们正堵在办公室门口。她和高霏霏冲费秋澍笑了笑,准备开溜。
“等一下,你们回去帮我把这些书分掉。务必请所有同学读熟,我下周上课会讲到相关内容。”
曾迩感叹周末的这场无妄之灾,接过书一看,《绣榻野史》、《浪史奇观》、《九尾龟》……
“老师,你确定是这些书?”
费秋澍看了一眼,点点头:“没拿错啊,有什么问题吗?”
曾迩欲言又止,高霏霏倒是很淡定地拿起《金。瓶梅词话》说:“这本书的方言归属在学界好像还有争议,老师你确定这本也要?”
“都要,你们拿回去看吧,别弄丢了。都是完整版,很难借到。”说着,费秋澍往隔壁走去。
“你们以前的逻辑课都是怎么及格的?”石正辕坐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对着三个学生发难,“你们写论文过脑了吗?连概念之间的关系都分不清你们就敢写?”
学生们唯唯诺诺地听着,大气不敢喘。
“我问你们,地球和太阳系,赵元任和中国语言学家,这两组概念的区别是什么?”
“有,有区别吗?”一个学生尴尬地问。
石正辕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缓了缓,而后道:“你们下午再来,我给你们好好补一堂逻辑课。”
“下个礼拜再补吧。”费秋澍说着,走进来,打断石正辕的话,示意学生们先走。三个学生如蒙大赦般地跑了出去。
“你不记得下午还有事了吗?”费秋澍倚着桌子说,“张主任挺重视的,刚刚又打电话来提醒。”
“我确实忘了。”石正辕挠挠头,“不就是开个会嘛,搞得跟催命似的。”
“算了,人家为这事都来说了好几次,她当个主任也不容易。”
“不容易?那我也不容易啊。要不是因为她是副校长的老婆,我还真不想去。在这里看看论文不是更好。”石正辕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张主任不是调到妇委会去了吗?”
“那又怎样?”
石正辕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却隐约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华会医院。
做胃镜的恶心劲还没过去。卢秉一只要一咽口水,就会感觉食道里仍有一截东西在抽动。整个人死里逃生般无力,早知道这样,死也要拖桂姨来陪她了。
她从检查床上下来,挪到长椅上歇了半天,才勉强扶墙站了起来。忍着不适,跟何医生走进办公室。想开口,却发现喉咙毛毛的,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何伯伯,我的胃有什么问题吗?”
何医生翻看检查报告,犹豫道:“秉一,你的问题不在胃。”
“别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她突然有些心慌,早晨离家前的感觉又出现了。
“你先别急,听我说。”何医生放下报告,“我们在你的食管里发现了病变迹象,已经取了部分组织做活检。”
“是什么病?”
“现在还无法确定,得等活检结果,目前只能看到粘膜下有肿块及部分溃烂。”何医生把胃镜报告推给卢秉一。
看着何医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头一颤,不禁问:“最坏的可能呢?”
何医生叹了口气。办公室里诡异的寂静,隐约还能听到隔壁胃镜室的惨叫和干呕声。
“食管癌。”
06习惯是会呼吸的痛(二)
卢秉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没有想象中的焦虑和难受,只是觉得头痛。
饿得头痛。
她想去找些东西吃,可走进医院餐厅点完餐才记起自己还不能吃东西。她端着小笼包茫然坐下,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直到此时才觉得心中有些难过。毕竟还不确定会是哪种情况,可如果真的只剩最坏的那种可能性,她还能做什么?除了回家抱着桂姨痛哭一场,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她甚至连父母大哥也不想告诉。
这场还未定性的意外逼迫她去回望过去、思考未来。忽然有些后悔,她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还有那么多美食没尝,还有……一次表白没完成。
她想到那个近在咫尺的人,胸口又开始作痛,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一种病、一种毒、一颗生长在她食道内的肿瘤,肆意扩散,药石无灵。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吞咽,都伴随思念的刺痛,祸及全身。
也许自己真该勇敢一次,勇敢地打破沉默。
她苦笑着摇摇头。
自己真的敢吗?
正想着,一个男医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狼吞虎咽地吃着她的小笼包。
卢秉一还没反应过来,又见护士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冲这医生喊道:“迟医生,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林医生请您赶紧过去!”
“马上来!”对方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站起来就走。可没走多远,又止住脚步,大概想起这并不是自己买的,他折回来,冲卢秉一道谢。
“下次赔你一笼包子,别愁眉苦脸的,面对食物要开心。”他说完,眨了眨眼,跟着护士匆匆跑远。
开心?
卢秉一笑了笑,是啊,应该开心起来,食物是天赐的礼物,能吃是件多幸福的事。
恍然间有种被点醒的感觉。
看着他的背影,卢秉一下意识地也想说句谢谢。可一开口,便觉嗓子一阵干涩,发不出音——这才想起自己一个小时之前刚刚做完胃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