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煊。”施承毓摸了摸他的脸孔,曾经带着少年纵横疆场的记忆涌上心头,令他眼底不由酸涩,“听话,快上车?”
“我要去什么地方吗?”顾煊问。
“景王殿下让我安排你走,他还在等你。”
“你骗我!舅舅已经死了!”他大叫道。
施承毓心漏跳了半拍,好在顾煊只是红了眼眶,情绪并没有激动。他深吸口气,将顾煊扶上了车:“是,殿下已经薨了,他让我安排你离开长安,你不要不听你舅舅的话。”他让顾煊看向那些西秦的使臣,怀有希望道,“他要你去西秦,他们来过长安,你认得西秦人的。”
顾煊看向扬,冥冥之间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便也听信了施承毓的话。他坐上车,驾车的人刚要启程,施承毓却忽然拉住顾煊的手,那一刻这个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宿将脸上有种极致悲伤而哀怮的神色,如同回忆起了刻骨的伤痛:
“你无论今后想起了什么,都千万不要对自己有怨恨或者厌弃。蒙人尽屠,你居首功,两秦友睦,亦是殿下的心愿。在千泉,是朝廷的人要害死你,是我拦下阿浚不许他救你,整个大秦,只有殿下的养育之恩是你该留念的,而他只会期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他看到顾煊仍旧茫然的眼睛,仍一字一句地说下去,“景王殿下经天纬地之才,不会计较师长技与友邦,你埋骨异乡、身后凄凉,殿下也只恨是他连累了你。他是你舅舅,无论你做过什么事,他都永远不会责难你。”
第42章
他望着顾煊的脸,对他说他他曾经求而不得的话,可顾煊显然对他说得并不感兴趣,只是碍于礼貌和教养没有打断他。
曾经桎梏住他魂灵的执念已经不再为他看重,现在的他不过是具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但疯狂总没有清醒让他痛苦。他将一个盒子放到了顾煊的掌心,对扬说:“长安不是他的家,你让他再也不要回来了。”
扬点点头。车轮滚动激起尘土,朝着极西的方向驶去,离长安越来越远。
隆兴十三年十一月初三,帝有疾,退居重华殿,诏命太子继位,改元贞和,骠骑大将军行周公之事。骠骑大将军领命之后,仍每日向重华殿中的太上皇禀报国事。
在病榻上躺了大半个月,秦浚已经对这样的生活厌烦不已,只求早日解脱,毕竟黄泉路上,他还等着顾煊跟他一道。在施承毓向他禀报西秦使团已经离开长安后他眉心一跳,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他们便走了?”
“大秦既然信守承诺,西秦自然就走了。”
秦浚看着施承毓的面色,心跳得愈发快,教他无法按捺住那惶恐:“他在哪里?”
“陛下说谁?”施承毓问,他仍然称呼秦浚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