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出现的时候,乌云消散开,那连绵不绝的雨水,竟停歇了。
佩达尔小姐裹着薄薄的毛毯,站在不远处。她注意到纪楚戎,湛蓝的眼睛就像窗外破开乌云的晴空。
“你好啊,先生。”她道:“你就是来避雨的客人吧。真是失礼,我到今天才算正式见到你。”
刚刚穿过走廊的闻秋声听到这声音,小小的惊呼一声,迫切地看向纪楚戎,又忍不住小声道:“纪先生!”
看来闻秋声听到的歌声,真的是小姐。
纪楚戎还未回答,凯恩突然道:“纪先生,你不是身体不适吗?”
“身体不适也要适当走动一下。”佩达尔小姐轻轻柔柔接过话锋,笑道:“你不来看望我,我只好病里偷闲,来看望你啦。”
“哪里的话。”凯恩也笑了,他上前几步,却又站得比纪楚戎、苏珊更远一点,似乎顾忌着什么,道:“不仅是我,塞拉也盼望着去找你说话,你的苏珊将你瞧得太紧啦,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我爸爸从小教育我,善于争取机会的人,才会受眷顾于成功。”
“那么,你以后也这样教育我吧。”凯恩的声音抹消掉重量,像诗人手中的鹅毛笔。他深情起来时,那副好皮相的魔力便释放出来:“我想一辈子受教育哩。”
果不其然,佩达尔小姐苍白的病容上出现一抹红润,她整个人因这一抹红而鲜活,这正是爱情伟大又可悲的力量。
也许人都想要保留快乐遗忘难受,也许佩达尔小姐本心的善良温和总在关键时刻作祟,她很快将孤独缠绵病榻的怨念抛诸脑后,转而投入到与心上人随意的交谈中。
这一段持续了一个下午的谈话,是别墅仅存的轻松时光。营造出这轻松氛围的佩达尔小姐状况却很糟糕,她靠在沙发上,说话很轻,用尽方法节省力气,咳嗽又将她好不容易节省的力气夺走。
抬头看了眼钟,佩达尔小姐小心翼翼地道:“我们之前约定好了,今晚七点开一场化装舞会。”
“我说你怎么突然跑下来了,原来是惦记这个。”凯恩无奈道:“放心吧,舞会已经准备好了。可是,你的身体吃得消?”
“苏珊,我感觉好多了!”佩达尔小姐说完,忽然紧紧闭住嘴巴,湛蓝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小星星。
苏珊轻轻拍抚小姐的背,温声道:“您不要憋咳,对身体不好的。”
佩达尔小姐不肯松嘴,强势的女仆只好先送松嘴了。
“好吧,您吃完晚饭和药后,先睡一会儿,九点钟我叫醒您,您可以玩半个钟头。”
得了这句许诺,佩达尔小姐终于松懈下来,一连串咳嗽争先恐后涌出。女仆拍抚着她的脊背,给她递来温水。凯恩上身向后仰,他伸长脖子,似乎想远离某些不太干净的空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也累了,苏珊,扶小姐回房休息吧。”说完,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先一步离开。
佩达尔小姐咳得直不起腰,女仆跪在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也许于事无补,至少能让您好受一点。”纪楚戎再次递出提前装好的一小瓶恢复剂,道:“试一试吧。”
这一次,女仆收下了。
“谢谢你,先生。咳……”佩达尔小姐道:“来避雨的人里,你是第一个给我礼物的呢。”
这句话落在纪楚戎耳中犹若惊雷。果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批来避雨的人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女仆小声道。
“诶,我是有些糊涂了。一直躺在床上睡睡醒醒,好像做了很多的梦,梦里总是下着雨,好多人来我这里避雨。”小姐握紧了那瓶小小的恢复剂,道:“可我却记不清,他们都去哪了。后来我不让他们进来了,他们……就冻死在了花园里。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女仆轻声哄道:“您是躺久了,下次您醒了就叫我,我陪您说话,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了。”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你们都这么说……就当是我睡糊涂好了。”佩达尔小姐看向纪楚戎,道:“今晚的化妆舞会主题是面具,如果你们想参加的话,可以让苏珊为你们准备面具和服装,咳……我希望,咳咳……我希望你们都能参加!”
最后一句话说出时,小姐抬起头,柔和美丽的蓝眼睛突然迸出坚决之意。
苏珊低呼:“小姐!”
“苏珊,如果他们参加的话,你不会阻拦的,对吧。”
“我……”
“对吗!”小姐皱起眉头,语气中透出严厉的意味。
半晌,女仆叹息道:“对,我永远遵循您的心意。”
“戴上面具后,男人、女人、富人、穷人,所有的差异全都消失了。没有人知道面具后藏着谁,所有人的身份都披着一层华丽的伪装。大家可以抛去性别、阶级、贫富,尽情欢舞,这多美好呀。”佩达尔小姐轻轻说道。
佩达尔小姐又在客厅坐了几分钟,女仆扶着她回房时时钟指向下午五点。
离化装舞会还有两个小时。
小姐上楼时,又望了纪楚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