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是短头发啊。”何塞眯着眼睛,摸摸自己的半长不长的银灰色头毛,除此以外他跟伊诺是真的没有区别了,气质还是这个气质,表情还是这个表情,除了脸色更苍白些,双胞胎兄弟都不会这么像,硬要说的话,可能神匠伊诺这副装束显得更聪明一点?
——米迦尔好像说过我现在的模样看上去一点也不聪明,哼,要是他在这里,看他能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在最初的自我介绍充当开场白后,伊诺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原因是他在说完这一句后又重新背对他们,勾勾手指让研究室角落的椅子自发飘向自己,飞到上面去坐着。这椅子真的很高,何塞跟弗林特两双眼睛从原本的平视直接变成仰视,何塞抽动嘴角,居然能理解对方这一举动的用意。
“身高不够,椅子来凑。”何塞凉飕飕地戳穿伊诺的想法,揣摩自己的心理活动实在简单,何塞会对自己不能再长高心有执念,没想到身为神之工匠的伊诺也会有同样肤浅的烦恼。
端坐在高脚椅上的伊诺抱起胳膊,稍微解释了下。【原本依照先辈的遗传资料来推论,我应该在二十岁以后就开始长高的,可惜,再没机会了。】
“看吧,果然是觉得自己矮。”何塞心中泛起一片悲凉,既感同身受,又被伊诺所说再也不能长高小小地扎了下心。
“你现在的身高刚刚好,真的,我喜欢。”弗林特安慰道。
何塞搓了搓脸,“嗯,你喜欢就行了。”
两道视线再次聚焦在高位上的神匠脸上,何塞从这句闲聊里听出不太妙的意味,这段虚像里的伊诺该不会一直跟他们闲聊吧,这里面其实没有值得在意的秘密。
何塞刚想跟弗林特说出这个预感,伊诺那边猝不及防地开口了。
【我犯了一个错误。】
何塞吓了一跳,不经铺垫的话语说出之后,伊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严肃,这时的他终于有种活了一千五百年岁月的领袖感觉了。
“什么错误?”何塞问,但他立马意识到这是段回忆,不会像分析机那样一问一答,他们只能聆听,提问无济于事。
【我把这颗储存我最后记录的青金琉璃留给了布雷克,并吩咐他不要探究其中的秘密,我相信他不会违抗我的命令,那么正看着这段记录的你要么是从他手里夺去石头的佞人,要么是他托付的对象。】
【如果是前者,请你立刻停止看下去,知道这一切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执迷不悟,你就只有三种结局,一个是被吸血鬼灭口,一个是被博纳塞拉灭口,一个是被教会灭口。】伊诺促狭地笑了笑,掰着手指把三个选项说完,眼中闪动幸灾乐祸的光。
【如果你是后者,是布雷克承认的能接受这份记忆之人……】
伊诺在高椅上用力叹了口气,仿佛在酝酿某种情绪,最终他向影石盘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表情里夹杂着悲伤。
【你好,初次见面,未来的我。你能看到我说这些话,就意味着我真的在失去所有血液以后用那不到一成的几率活下来了。】
“!!”
何塞看着伊诺的目光扫过自己前方,那时他面前肯定什么都没有,他做出这个动作,是在寻找未来的自己,也就是跟五百年后的何塞寻求对视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下来。
也许是发现这个举动有些蠢,伊诺很快收回手,重新盯向影石盘,接着说道:【不过你现在应该完全失忆了,变成了一个傻瓜,啧,我想想该怎么用你能听懂的话把事情说清楚。】
“……”
何塞僵硬地转过脸,原本呼之欲出的感慨荡然无存,他颤抖的手指指着伊诺,问弗林特,“我的性格有这么烦吗。”
“没有。”弗林特回答得当机立断,但能看出他在忍笑,被何塞锤了下肩膀。
【我不知道你现在了解到哪个地步了,其他事情想知道就自己去查,我这里只说除我之外没有人清楚的那部分。听不懂,就多听几遍。】
“呵呵,那还真是帮了大忙。”何塞干巴巴地假笑,弗林特听出他在生气,作势用手指蹭蹭他的脸颊,轻柔一吻。
【屹立一千五百年的屏障不负众望,逆转恶魔肆虐密督因的命运,过去的事我不想多提了,真要细细说明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是近年来,我在研究之余通过派遣使魔对外界大气进行取样,发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伊诺左手边的墙壁出现墨水划出的痕迹,线条不断汇聚交融,形成一副令人眼花缭乱的图画,何塞只能大略看懂最中间的部分是密督因及其周边的地形图,有数不清的标志和数值环绕在山脉外围,地图之外则是无数算式跟推演,想要看懂基本是在刁难人。
伊诺指了其中两个数字,【这是密督因魔力浓度的平均值,这是经过测定得到的密督因外围一千英里以内三十五个地点的魔力浓度消除均方误差后的数值,这里面的区别显而易见。】
“外界的魔力浓度比密督因要高上许多。”弗林特粗略看了眼,得出结论。
伊诺又一摆手,墙壁上又出现两个新的数字。【这两个度数则是一千五百年前屏障落成时的内外差异,可以看出密督因的数值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变化,也就是说,人间其他地方的魔力浓度触底反弹,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开始上升了。】
“快别上课了,说重点。”何塞小声嘟囔,手心却在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