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死的,看看他的脸,只要不死就……”
“我、我不能死!我家里还有、……!”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他们中有一些拿着猎人给予的武器,还有些手里只有木棒,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跟自己的良知博弈。
“呸!”卡德大吼,急切地站起身,身上再没有最开始恐慌的影子,“他没有丢下我们!这帮吸血鬼就是一坨狗屎,他们的话就是在放屁!为了自己的命出卖救了我们的人,你们不会良心不安吗!”
“……”
“……”
也许是服从了道理,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头脑冷静下来,大部分人都被卡德吼得没了声音,他们手上的武器也慢慢放下了。
这不是吸血鬼们想要看到的一幕。
弗林特注意到有一道红影掠向一个站起来的男人时,只来得及将圣咏换到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试图阻隔吸血鬼的杀意。
可是这一次他没能成功。
卡德只见自己眼前渗出血光,徒劳地张张嘴巴,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失去力气倒地。
他的喉咙被割开了,血洒在他身边的人类的脸上,洒在前来下杀手的吸血鬼脸上,洒在没能赶到的弗林特脸上。
人们抱头发抖,吸血鬼疯狂地笑着舔舔自己嘴边的血,被紧随而来的圣咏戳进后脑,笑容凝固。
可这样换不回一个生命的消逝。
弗林特接住卡德倒下的身躯,而这个中年人的目光已经慢慢失去神采。
“对不起啊……”
卡德的声音只剩下口型,弗林特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他也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因为什么事在向他道歉。
是为人们想要活下去而进行了可耻的选择吗,是为拖累了他吗?
死亡到来得很快,没有丁点喘息的空间,而猎人确实没能护住所有人,他没有完成他的承诺。
弗林特咳出一口血,仍然没能摆脱诅咒带来的痛苦。
死亡同样是痛苦的,这种事情没办法感同身受。
天旋地转之中,弗林特缓慢地站起身体,仍然把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人类,面对着狩猎场中剩下的、以及仍在高台上观战的吸血鬼。
弗林特的左臂已经流满鲜血,他手指冰凉,连屈指都能听到清脆的咔咔声。诅咒烧灼他每一条神经,影响他的判断力和感知,呼入的空气像填满了毒素,他走过的每一步都如同脚下布满泥淖,千锤百炼的身躯和赖以生存的技艺都失去原本的成色,他现在每动一下都是对自己的苛求。
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又为什么要让他人来增加他的痛苦?
没有人是天生就习惯于忍受这些的。
【我可以帮你……】
一直默不作声的圣咏这时在他心底发出异样的声音,这声音仿佛形成实体,渗入骨髓。
而弗林特的思绪也纯粹得一眼能看到底,他的愿望简单到不需要去费心猜测。
“祈祷吧。”他的声音像悠扬的夜风,而在猎人对面,听到他话语的吸血鬼们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祈祷吧。
弗林特·博纳塞拉的信仰不是无形的,他甚至能够看到他,触摸到他。
猎人将圣咏换到自己流血的左手上,让自己的血流过银灰色的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