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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跑的,却怎么也动弹不了,生来是软弱的,寄人篱下的,表妹那颗少女的心曾颤巍巍放他手上时亦是软弱的,逃避的。

沈鸿业鬼魅一般:“嫂子?”

他那手颤着捏紧了手边半块碎瓷片,几乎扎进肉里。

这时,一双手从他身后伸出来,稳稳把他扶起:“曼曼,你不习惯,睡不着?”

他猛一回头,对上鸿山一双眼眸,又是一惊。多可笑,他竟在此刻感到心安,明明最该远离的便是这人,口却先于大脑行动,骗成了习惯,还是说依附成了习惯:“我睡不着,想找你。”

鸿山似不见满地狼藉,也不见陆曼手中提袋皮箱,只搂他肩膀,道:“我的房间在东厢。”那只手看着瘦削,且骨节突兀,却不想宽大如此,竟将整个肩头扣住,也不知是押人还是扶人,就这么将陆曼稀里糊涂又带回了鸿山卧房。

不小心把第二章删了

第3章死知更

那边梨花木雕花玩物架上一只山水彩鸟自走钟,鸟是标本,用铁丝坠在一树假花上,强做展翅模样。他如同被针刺了一下般地收回目光,将那鸟腹上朱红颜色看做干涸血迹。

——来不及了。

“鸿山?”他被坐在床上的沈鸿山看得发怵,以为自己到底还是败露,刚刚将他从鸿业前带走不过是不想在幼弟前丢了面子:你哥瞎到连带不带把都分不清。

“嗯?”鸿山微笑应,伸手将他牵得更近,“我在想,第一次见你时我喝醉了,以为看到的是天上的女神。后来酒醒了,以为是一场梦,却不甘心,找到地址,开始不敢见你,怕唐突于你;再后来你答应了,同我约会,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开心。现在你接受我求婚,同我回来,又像一场美梦,你掐我一下——不,就算是梦也好,不要令我醒来。”

陆曼喃喃欲言,鸿山却不等他,顺着掌心吻到下颌,张口时却被另一双唇堵住,温热的舌钻进口腔,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欲抬头离开,却被按住后脑勺的手定住。鸿山吻是柔的,拥抱却枷锁一般,臂腕似两道铁栏,纹丝不动。唾液顺着不能合拢的唇角流下,窒息的红浮于他的脸颊,攥着鸿山靛青睡袍的两只手渐渐卸了力气,多像一对被击杀的白鸽垂下。他欲申辩,甚至猜想也许会得到鸿山原谅,毕竟这人这么热烈地吻他,这么真诚地爱他,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不忍吗,还是他自己根本也不想从梦里醒来。

基督会原谅他的罪孽吗,当他放任灵魂陷入情欲潮湿的网。也许连情欲都不算,他不过是一艘绝望的船渴望一只坚定的锚,无论以何种方式挽救这风暴。两个人总归好于一个,不要让他独自下沉,雨点一样碎掉,怕死还是怕寂寞,谁又讲得明白清楚。

真不像个男人,可鸿山也并不要他做个男人。

鸿山将他双腿叠起,干燥指腹穿过尼龙袜带,顺着其上,钻进棉质内裤里,托住白色臀肉,那是男性的,窄、小,并不如女性肉感丰腴。

他被电了一下般:“我——”

“曼曼,”鸿山在他耳边低喃,竟还蒙在鼓里一样,天真无辜,“曼曼,莫让我醒来,好不好?”

他仰起头,幻觉那云端,神终于允诺一切尽数交于他自身,可他这样贪婪与软弱,无法拒绝怀抱与体温,便只能睁眼见自己将所有葬送。

沈鸿山垂眸看他未婚的妻子,看她皱眉、她叹息,最后如愿听见她妥协:“用手......”

敲开散发香气的巧克力外壳,粘稠甜蜜的冰淇淋馅缓缓融化,淌进光洁盘中,粘上被哄诱着的爱人那不安的指尖。

后半夜,沈府上下寂寂。唯有鸿山房间豆黄一点灯光,几声喘息从雕花窗格里泄出来。见屋内一对人影交叠,迫切好似下一刻就要死去。偏偏此刻,窗下哗啦两声响动,什么物什闷声倒地,倒像是个人。

陆曼仿佛做贼,吓,唰地立起,忙不迭推窗,那黄梨木窗棂老旧,扯长了调子,凄厉一声“吱嘎——”

小院里仍空空荡荡,安静极了,什么都没有。不,还是有的,石桌角落里一只僵死的鸟儿,蜷起。他退了两步,忽地注意到,窗台前灰尘,分明有两只手印。

“我明天就要搬出去!”默然半晌,他道,“不管你怎样,我是一定要搬出去的,再不会来这里。”

“你将是这家的女主人。”鸿山有些无奈。

他猛阖上两页窗户,回床上披上藕色软缎绒被,“谁爱当谁当去。”

鸿山过来哄他,他佯装置气不理。待心跳定下后只剩逃过一劫的暗喜,方才竟那样鬼使神差,差点和盘托出,还好还好。这么想着,居然真的渐渐睡去,到梦里去。

半梦半醒间听见鸿山声音,说我什么都可以依你,但要离开我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讲。

有什么不可以讲,就算做一对同生同死溺水鸳鸯,到了地府还是分分明明两只鬼,各有各的罪孽因果,哪能真纠缠不离生生世世,两个好于一个不过是幻像是自欺。

早餐照例是在正厅吃的。沈吴氏起得早,待鸿山陆曼到了,刚巧看见她择三炷香插在沈老爷画像下,由大姐搀着从蒲团上起来,先上了座。

鸿山陆曼随后,最次鸿业。鸿业额头不知怎的磕破了,肿起一小块鼓鼓的包。

沈吴氏问他,他答房里豢养的雀儿不晓得怎么地出了笼子乱飞,夜里太暗,寻那鸟儿时不小心跌了。

陆曼多嘴问了一句鸟儿呢?

鸿业闻声回头睇他,没有甚么表情:“死了。”

沈吴氏那双骨筷在粉彩蟠桃碗上一顿,再抬起放在侧旁同色筷架上。

“您知道,弟弟就爱摆弄这些,”鸿山招呼丫鬟替老太太斟茶,又对沈曼,“我房间里那只自鸣钟便是鸿业手笔,曼曼若喜欢,便让他再为你做一只。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死物哪有活的可爱——法租界的房子养了只小哈巴狗儿,之前听你说喜欢狗特地发电报回来令他们养的,还等曼曼专门给它起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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