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墨时:“……”合着刚才那个小太监不收,原来竟是担心自己没有银子傍身?这世道,居然还有这等忠仆。
夏墨时暗暗在心底对那个小内侍赞叹了一番,然后想到候风提点内侍的话,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先不论别的,也不管夏许淮是真心还是假意关怀他,就冲他吩咐人来盯着自己喝姜汤,还贴心地在里头加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起码门面功夫上是对自己不错了。
更何况自己还想着与夏许淮搞好关系,再过些时日又正巧是夏许淮二十六岁的生辰,正是一个投桃报李的绝佳时机,所以,送礼是一定要送的,只不过要送什么礼物却还需再思量思量。
夏墨时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这种压抑,也使得他的倦意蹭蹭蹭地上涨。
于是,他在简单用了点早膳后,便打算上床去睡个回笼觉,可屋子里跳动的火苗却闪得他不太舒服,尤其是有一盏灯直接对着他的方向,在他这个没有睡醒的人看来,略微有点刺眼,只好让人吹灭了摇曳烛火,临睡之前,夏墨时还想着:要是有夜明珠就好了,有它就可以……
有夜明珠就可以咋地,他还没下个结论就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了,再次醒来,已经过了午时,倒是很符合他假期的生物钟。
想到他早晨的那个抱怨,夏墨时灵光一闪,不如自己动手做一盏独一无二雅俗共赏的夜明珠灯,既好看又实用,同时又能够体现自己不务正业且土豪的气质。他左思右想,深以为这乃是个蛮好的主意,虽然可能俗了点,也不怎么贵重,但总归是自己亲手做的,心意很实在嘛。
从小到大,但凡是与夏墨时打过交道的人都十分了解他的动手能力和行动之迅捷的程度,而这份雷厉风行此时也派上了用场,也刷新了内侍对皇帝的认知。
只见在他的一阵捣鼓之后,一盏宫灯的框架已然初见雏形,夜明珠也是现从库房深处挖出来挑的最漂亮的硕大的一颗,其大小正好能卡在中央空出的那个有围栏的凹槽里,不必担心固定的问题。只最后还缺一副得当的画来糊这个灯,就大功告成了。
只可惜他擅长的是素描,对于那风雅的水墨画,说是半吊子的水平都算抬举他了,在他对着案桌上一尘不染白得不能再白的宣纸幽幽地叹气叹到第五声的时候,去而复返的候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陛下可是在忧心该用何字画来装裱夜明灯?”
夏墨时一时不知该不该说是,毕竟他也不知道原身到底会不会画画,于是避重就轻:“你觉得呢?”
“姚大人素来喜绘丹青,陛下不是也时常夸奖他画得活灵活现又别有韵味么?光是老奴听到过的,就已有五六回了。”候公公换了口气,“依老奴拙见,不如请姚大人进宫一趟?”
夏墨时点了点头,应允了这个建议。
第九章
摄政王府,夏许淮听着管家说到皇宫内的动向,饶有兴味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下管家算是反应:“哦?他们二人在寝殿偏殿的小书房相谈甚欢,皇上还留了他一起用晚膳?”
“是啊,因将人都遣开了,所以我们的人并不清楚他们谈论的内容是什么,不过陛下送姚大人出来的时候笑得真心实意的,可姚大人他却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样,真是奇哉怪哉。”小皇帝居然也有给姚明何带来负面情绪的时候,真是难得一见。
夏许淮眼睑朝下打量着自己的信手涂鸦:“不可妄言。”
虽是斥责,脸上却不见半点不认同的表情,手下描绘丹青的笔墨稳如泰山,继续按照执笔之人的心意自由游走在雪浪纸上,挥毫泼墨俱像是有灵气一般,勾痕描画之间颇有章法。不过再添寥寥数笔,一幅远山图便已落就,晕染出的天边缭绕在山顶的雾气,朦胧景致中氤氲着从容不迫的气质和汇聚山河的气势。
夏许淮端详了片刻,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姚明何本就不是我们的人,找他合作也不见得就一定要把宝压在他一人身上。我猜,他一定是还趁机跟夏墨时说了些什么,只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并未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这于我们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夏许淮挪开那方青玉雕花镇纸,将纸从书案上拿起来,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今晚月色不错,就是这天儿冷了些,那便待明日再去会一会他吧。”
“是。”管家说完之后便关上门出去了。
姚府内,此时已过掌灯时分,姚明何静坐在书房里,想着夏许淮昨日里说的那番话,以及下午几个时辰在皇宫里的亲身所见所闻,眉间的“川”字越发的明显,他,果真是忘得一干二净。
过了不知多久,姚明何终于感觉到手脚发凉发麻时,听到下人来报说府上迎来了一位贵客——摄政王,于是顺势起身出门,打算去茶厅将人迎进来,那人却道:“咱们府上的茶厅雅致有余,却太过寒凉,所以子规大人便命我等将人引至内室暖阁里去了。”
姚明何声音毫无起伏:“他倒是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这般会替人着想。”
说话间已行至暖阁,姚明何一进门就率先行了个标准的下臣之礼:“不知王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或是有何指教?”
夏许淮不答反问:“你现在应当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姚明何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您一言九鼎,自是不需诓骗于我,但王爷可知陛下为何突逢此变数?”
夏许淮继续打太极:“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也不叫你违背自己的心意,你的担心更不会发生。”
“如此,那臣就放心了。”姚明何低头弯腰,双手交叠,平放在眼前的位置,再次鞠了一躬,“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厚望。”
“合作愉快。”
夏许淮说完,转身就走。将至门边之时,背后传来姚明何的声音:“摄政王可知,陛下今日诏我入宫,是为何故?全是为了给王爷一个惊喜,不管过去如何,他如今,只是你的一枚棋子罢了,就冲他对你如此上心的份,你也该稍稍收敛些,有时候也略微替他考虑考虑。”
夏许淮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微不可察地轻轻“嗯”了一声,说:“无需多言,本王自有分寸,天色不早了,姚大人还是好生歇息吧。”随后又背着手跨过了门槛,绕过长廊,步入了院中的漫天风雪中。
次日是年关前的最后一次休沐日,得知接下来两天都不用上朝的夏墨时终于心满意足心安理得地一觉睡到了大天光,继续捣鼓着他心心念念的两盏夜明灯,之所以是两盏,是因为看到姚明何绘制的灯面实在太过喜欢,便请他多绘了一副,打算多做一个给自己留着赏玩与照明用的。
有了前一天的工作经验,第二个灯的制作时间又缩短了不少,等到夏许淮进宫拜见的时候,他已经粘着一块温热的桂花糕在对着自己的手工作品啧啧称叹孤芳自赏了,也因此,夏墨时没来得及收起它而使它提前暴露在了夏许淮面前。
夏许淮眼皮一扫,视线微微一转,打量了一下,卖相还行,顺嘴问了一句:“陛下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竟自己动手做起了这等木工活?”
夏墨时一五一十地说:“这不是想着你生辰快到了,总不好啥礼物也不准备吧。只不过我最近可能脑子有点混乱,这种事也许多年没做过了,所以可能有点不完美,你多担待。”
夏许淮装作微讶的样子:“陛下有心了。只是臣不知,您的画技何时竟然突飞猛进到如斯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身为摄政王的夏许淮能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太正常了,夏墨时老实交代:“这自然是姚明何姚爱卿的手笔,你多担待。朕不是不知道这假手于人不好,只是我的水平你也知道,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能将字写得齐整已是不易了,若非要拿我作的画来与你当贺礼,你可能更不高兴。当然,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亦必不可少。”
“嗯,瞧上去不错,陛下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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