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在注意力稍稍从莱因哈特身上挪开片刻之后,吉尔菲艾斯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个胎儿,啊不……那个……”
“阁下是说皇子殿下?他也很好,现在正在临时育婴舱中。”
“……是男孩子?”吉尔菲艾斯愣了下,从他的表情上,米达麦亚就看出迄今为止,这位红发宰相还没有接受自己与皇帝陛下,缔结了血脉,有了后代这一事实。
确实,说是事实,又多少显得有些荒诞。
“是的,皇子殿下虽然早产,但确实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婴儿没错。”
稍后,等吉尔菲艾斯用完餐,确认过莱因哈特的身体状况后,他踏入了与莱因哈特的临时病房相对的临时育婴舱。
一个比吉尔菲艾斯印象中普通婴儿更小一些的孩子躺在里面,安安静静地沉睡着,他的头发是深金色的,比莱因哈特的发色略微浓郁一些,小巧的五官上能看出莱因哈特秀丽的影子。他的皮肤是初生婴儿那种健康又新嫩的薄红色。仿佛凝聚的果冻一样,如果不是在育婴舱里,吉尔菲艾斯真怕稍稍一碰,这孩子的肌肤就会破碎。
真的是太脆弱了。
也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就是他……在莱因哈特的腹中孕育了七个月的时间吗?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缓慢地在心中延续,变成一种畏惧。
是的,的确是畏惧。
吉尔菲艾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的确自从这一次去确认孩子的状况之后,便再也未曾在孩子身边驻足过。
身为帝国宰相,银河帝国的第二人,无论下属的臣子是否乐意,当皇帝陛下的状况不安,不便处理事务时。
一切事物,便只能由身为宰相的吉尔菲艾斯代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第三天,莱因哈特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吉尔菲艾斯处理完了关于地球教的后续,并安排了几项并不太重要的琐碎内务。
第五天,莱因哈特也还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吉尔菲艾斯不得不面见了皇帝麾下几位亲信,商讨一些关于布防,及新领土的开拓问题。
第七天,医生告诉吉尔菲艾斯,皇帝陛下似乎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吉尔菲艾斯推掉了一切事务,等在莱因哈特床边,窗外的星河不断变换,在那无垠的光芒中,在失去概念的空间里。时间漫无目的地划过24个节点。这一天,就这么被吉尔菲艾斯浪费掉了。
第十天,旗舰队到达宇宙港。吉尔菲艾斯代替莱因哈特主持了回到帝国新首都费沙后的第一个军务会议。
然后,据艾密尔说,红发的帝国宰相之后在皇帝陛下床边整整坐了一夜。
第十二天,莱因哈特的姐姐安妮罗杰从奥丁来到费沙,在秘书官玛琳道夫伯爵小姐的陪伴下探望了依然在昏睡中的皇帝。
第十五天……
一级上将毕典菲尔特终于忍不住抓住从皇帝寝宫中走出来的医生,大声质问:“为什么陛下还不醒过来!”,他瞠目怒吼的样子吓得医生颤抖不已,直到吉尔菲艾斯赶来命令他放手,这才勉强压制住了这位军人的怒火。
为什么皇帝陛下还不醒来呢?这是压在每个人心中的一个疑问,却只有少数的人才能知道答案。莱因哈特安全度过了手术,这就说明他的生命之火又一次被点燃了,大家都相信经过这一次,莱因哈特一定能慢慢恢复健康。可惜,事实并非如此,莱因哈特的伤口愈合的速度比普通人缓慢很多。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他的伤也只是勉强恢复到不在出血的状态,如果这时候他醒来,稍稍移动下身子,很可能被缝合的伤口又会开始渗血。
莱因哈特的身子已经太虚弱了,医生们再三说明维持现状,情况不恶化已经是最乐观的状况了。吉尔菲艾斯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心中那种无法忽视的痛苦,始终如影随形。
毕典菲尔特可以肆意大吼,斥责医生,可他不行。莱因哈特给予了他名誉,那么他就要为莱因哈特负担起责任……
吉尔菲艾斯叹了一口气,默默看着窗外的天空泛起微许鱼肚白,又是一天过去了,崭新的一日,也会一如往常的到来。
阳光洒在床边总是显得那么耀眼,艾密尔在床边茶几上放了新鲜的红玫瑰花,香味分子在温暖的阳光中变得更为甜蜜,吉尔菲艾斯取来边上沾水的棉签,给莱因哈特失了血色的薄唇沾了沾,试图用清水润泽干燥的唇瓣。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一直在床上安静睡着的人,居然微微动了动,金色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轻轻震颤,又像飞鸟的羽翼慢慢打开。
“啊……”
吉尔菲艾斯一声低呼,他想呼唤出恋人的名字,可声音滑到嘴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吉尔菲艾斯。”
轻轻的,那双沾了水渍的唇动了动,在阳光下吐出这样一个无声的音节。
手里的棉签早就掉在地上,吉尔菲艾斯根本没去管它,他直接低下身,将额头轻轻抵上莱因哈特的额头,他的动作是那么轻盈,深怕碰痛了莱因哈特一丝一毫。
“莱因哈特大人,你醒了。”
莱因哈特慢慢点头,“我睡了多久?”
“还好,不是很久。”
等吉尔菲艾斯再开口时候,他的声音里就多了一些沙哑哽咽:“欢迎回来,莱因哈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