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神药剂的作用下,莱因哈特睡了一觉。不管心力还是体力都已用到了极限的金发皇帝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稳。他一个梦也没有做,莱因哈特很少有这样漫长而纯粹的睡眠,他的生命中充斥着太多五光十色的梦想,无论工作还是睡眠,金发皇帝总是在编织着他的梦想,那便如同他赖以生存的养料一样不可或缺。
“唔……”这一觉醒来的时候,金发皇帝感觉到了室内浸透着药水和酒精气味,他不喜欢这种味道,所以他蹙起了眉,眉心浅浅刻下了一道沟:“艾密尔,朕睡了多久?”
“很久哦。”一个温和柔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红头发的年轻人合上手里的书册,将床头的水杯递给正坐起身的金发皇帝:“算路程的话,已经快到新都费沙了。”
“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海蓝色眼睛正对着他笑,吉尔菲艾斯的容颜在面前放大,莱因哈特微微出神,下意识接过那杯水啜了几小口:“那你……你还在吗?”
他问得有些突兀而急促,可吉尔菲艾斯完全能理解,他不但理解还十分妥帖地给坐起身来的金发皇帝拿了个靠枕后才回答,“莱因哈特大人不愿意我去费沙吗?”
守着莱因哈特的这几天,吉尔菲艾斯一直在看缪拉给他的文件记录,他在传记上读莱因哈特和自己从前创造下的那些丰功伟绩。可那就像是镜花水月,就这么放在眼前,却无法用手去触摸用心去感悟。
红发年轻人一直想等莱因哈特醒来,想等莱因哈特的身体状况好一些,稳定一些的时候,亲口问他一些关于从前的事情。
人一旦失去过某些东西,就总想要去找回来些什么,吉尔菲艾斯也是如此。
莱因哈特握紧了水杯,细瘦的指骨掐得发白:“当然不……可……”
金发皇帝刚刚醒来,很多事情还不能非常有条理性地在脑海中过一遍,唯一只有一点,莱因哈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如果红发年轻人跟着他返回费沙大本营,那……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从前的一切都会被推翻,一切都可能会被推翻。
美丽的独裁者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面对身边人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一句反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按住了心口,那根素银挂链在胸膛上硌得发疼,“你如果愿意,当然可以和我一起去费沙。”
“咚咚”两下敲门声。
正欲说话的两人同时回头,身着一级上将制服的缪拉站姿笔挺,跟随在艾密尔身后:“陛下。”
“什么事?”莱因哈特的嗓音清澈如冰。
“请您示下。”缪拉说:“是否要面见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缪拉选择了姓名而不是以职称来称呼黑发提督,完全是考虑到乌鲁瓦希事件严重性的缘故。
若是皇帝陛下不打算听取罗严塔尔的解释的话,黑发提督将要面临的大概就是斥责和贬谪吧?
“嗯,叫罗严塔尔进来吧。”然而皇帝却相当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朕愿意听他解释。”
“是。”这一次,缪拉回答声里多带了几分喜悦昂扬的情绪。
第17章
新帝国历002年,宇宙历800年的十月中旬,银河帝国总旗舰伯伦希尔停泊费沙宇宙港。早已等待在宇宙港中的御医们及宪兵队立刻迎了上去。
不过多时,皇帝莱因哈特由随行人员的陪同着,走下舰桥,换成陆行车向位于费沙中心区域的大本营行驶而去。
军务尚书阁下孤身一人站在远离人群的位置,当他看到一抹耀眼如阳光的宝石红色伴随在金发皇帝身旁时,奥贝斯坦向来冷漠的脸.上也不禁露出可以被称之为“错愕”的表情。
皇帝金色的发丝如海浪,只是随风-动就好像撒出无尽光辉。而那殷红色的卷发就像是在那金色海浪之间浮起的朝阳,有着令人艳羡的热度。整个费沙红头发的人并不少,可是能像这样亲密走在皇帝身旁的红头发的年轻人……
军务尚书无机物构成的电子眼球闪烁出几下红色的电流光。
随伯伦希尔之后,后继随行舰和护卫舰也陆续到港,奥贝斯坦走上传输带,向正在准备入港整备的旗舰群而去。
传输带在托利斯坦舰前转过弯,奥贝斯坦踏出一步,正好迎面向从舱门内走出的黑发军将。
一双黑蓝异色的眼瞳在军务尚书以无机物构成的电子眼球上巡视片刻,笑容在充满魅力的俊朗脸庞上漾起:“好久不见,奥贝斯坦卿。”
“罗严塔尔卿。”奥贝斯坦微微点头,算作是打招呼。
“怎么?”罗严塔尔耸了下肩:“卿现在就要去海尼森赴任?”
“不是。”军务尚书的声音向来是冷的,语调平淡,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待交接工作完成之后,我就会尽快赶赴海尼森。这一点卿不必挂怀。”
在返回费沙大本营的途中,金发皇帝与黑发军将之间曾有过一段长时间的对谈,当然谈话内容是绝对保密的,甚至没有任何文字内容记录在案。对话的最终结果是罗严塔尔将不再负责新领土总督的相关工作,而是返回费沙,恢复统帅本部长的身份。
新领土总督的职责以及海尼森行星的后续相关问题将由奥贝斯坦负责接手。金发皇帝最终选择了低调隐晦的方式来处理乌鲁瓦希行星上发生的这起事件。
后世的历史学家对此有评语道:“从这件事上足可以见到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对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影响力远胜于一切,也是他使得宇宙的独裁者心中提早盛放出宽容之花,令事件终得平息。”
如果这位历史学家活在此时的话,定然已被军务尚书阁下运用手中权限直接送上军事法庭了,因为奥贝斯坦本人向来是此理论的反对者。
“陛下将卿留在费沙这-一点,我是相当赞同的。”奥贝斯坦冷言:“叛逆的雄鹰不该被远方之天外。”
对于这种明显包含指摘的话语,罗严塔尔不以为意:“呵,那倒是如你所愿了。”
“只是……”奥贝斯坦顿了顿,语气少见地带了点迟疑。
“看来卿不是为了向我宣战而来啊,奥贝斯坦。”罗严塔尔笑了:“卿到底要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