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莫非是自己烤得鱼不熟吗?
吉尔菲艾斯摇了摇头,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他刚刚已经试过,鱼肉恰到好处,自带着微微鲜甜,虽然没有盐略显寡淡,但也不算难吃。
若说皇帝陛下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对这种简陋的野味不屑一顾也有可能吧?
可红发年轻人心中一点儿也不觉得莱因哈特是那种骄矜的人,这种可笑的念头根本没有在脑海中逗留一秒就被他排除掉了。
那莱因哈特大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他看起来……总觉得……
吉尔菲艾斯盯着莱因哈特浮现着浅淡绯色的白皙脸庞,端丽绝伦的脸上无一丝笑容,不见半点喜怒。他心想,莱因哈特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突然不苟言笑显然是极不正常的。他究竟是怎么了?他看起来像是生气,或者是在焦虑。
“吉尔菲艾斯……”
“嗯?”被金发皇帝点到名的红发年轻人扯回思绪。
“你是怎么到乌鲁瓦希行星的?”莱因哈特总算小小地咬了一口鱼肉,可却又很快放下手。
金发皇帝垂下手的动作略带颤抖,这个动作很轻,也很快,但吉尔菲艾斯还是看到了,红发年轻人海蓝色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深邃锐利,“乘坐飞行船到这里的。”
“我是说,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莱因哈特摇了摇头,声音略有些低沉气弱。
“离开奥丁后,上了一艘飞行船,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莱因哈特没有回答,没有接话,他独自坐着,身体一动不动,眼神也一动不动。苍冰色的眼眸躲开了火光,阳光渐暗,山洞深处已无法清晰分辨他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莱因哈特换了个姿势,用手肘抵着腹部,“飞行船吗?看来奥丁的边境小镇果然无法困住你。”
“是的。”吉尔菲艾斯正色回答:“因为我一直都想来找您,莱因哈特大人。那……那一夜之后您不见了,我当时很着急,我无法忍受就这样不管不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过安稳的生活。”
“我……”莱因哈特急促地换了口气:“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求……”
“可我回应了您。我回应了您,所以我和您在这件事上的责任是一样的。”
“……”
莱因哈特又一次沉默了。
吉尔菲艾斯很想走过去问他,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讲?
可金发皇帝这样闷声不响,吉尔菲艾斯也就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立场去开口询问。
他们……是朋友吗?是下属吗?还是熟悉亲近的人?
吉尔菲艾斯几经辗转自费沙,又随着皇帝出行的路程追到乌鲁瓦希行星。
原本想要潜伏进军队看看能不能躲过其他人的盘问,直接见到金发皇帝,却没想到半夜又遇到那种可怕的意外。
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穿过枪林弹雨,只为了追上莱因哈特的行踪,他只想向莱因哈特倾诉自己的心意,他很想问莱因哈特为什么既然选择让他失去过去的记忆,又一次一次跑来看他。他很想问莱因哈特,如果……如果失去记忆的自己还是期许着能伴随在侧,他……会接受自己吗?
吉尔菲艾斯第一次感觉到了失忆带给他的困扰,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曾经究竟是怎样的人,纵使满心满腔都是情谊他也不敢向金发皇帝去倾吐。
他不知道莱因哈特的心意是怎样,他记得莱因哈特颈里挂着的那个银色挂坠。在奥丁边境小镇上,他亲眼见到莱因哈特用手抚摸那个挂坠,那么凝重那么珍惜那么哀伤的眼神。
如果他的记忆还在,他就会知道那个项坠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了吧?
是莱因哈特曾经的恋人,还是莱因哈特失去的亲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可惜,他现在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他贸然表达心意,莱因哈特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回应他?
吉尔菲艾斯对此感觉到恐慌,他不想赌这种可能性……
整理了一下思绪,红发年轻人才继续说下去:“我很庆幸我知道了自己曾经是谁,我很庆幸……我可以再有机会回到您的身边。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的道路不会改变。”
“我……”莱因哈特忽然以手捂面,气息自指缝间低弱地渗漏出来:“我明白的,吉尔菲艾斯。我一直都明白的……”
金发皇帝慢慢握掌成拳,压在下颌处,像是凝思又像是强忍着什么,他把手攥得很紧,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
红发年轻人不知怎么,只觉得自己这颗心就像是被那只手给攥住了:“您……怎么了?”
当金发皇帝皱起眉,红发年轻人的心也就跟着抽紧。
莱因哈特身体一颤,随后肩膀一阵抽搐,他立刻弯下腰大声咳嗽了两声,这才抬头:“没事,可能就是有点冷。”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可能是刚刚咳嗽过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