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房间是挨着的,格局又是完全相对相反的结构,黄少天大气不敢出,贴着墙壁听,等着喻文州回复,最好也敲两下墙,他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中二。
贴着墙壁听了半天也没有回应,黄少天刚准备睡下,手机欢快地响起来。
“怎么了?”喻文州的声音有点喑哑,大概是睡着了被吵醒,带着三分迷糊,和平日里精明而理智的那个总监形象截然不同,黄少天听着,觉得心里有一百只柯基的小短腿在刨土,搅得一片尘土飞扬。
“没事。”黄少天缩在被窝里,抬手摸着墙壁,声音也压低,“晚安。”
“就这样?”
“就这样。”黄少天小声说。
“那我有事。”喻文州道。
“啊?”黄少天一愣。
“我下周要出差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和我一起去吗?”喻文州那边轻声咳嗽了一声,“我问过李轩了,你最近都没什么事情,就当做是放假了。”
“你出差啊?”黄少天问。
“公费旅游。”
黄少天忍不住笑起来。
“正好一周,回来之后,《白玉老虎》开机。”喻文州说。
“我……”
“不愿意去?”
黄少天握着手机,觉得手心都出汗了:“喻文州,有一件事情和你说清楚,我是——”
“我知道。”喻文州打断他,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惊讶或者蔑视都没有,平平淡淡的,就好像在说一件毫不意外的事情。“少天,我们明天再说,早点睡吧,晚安。”
“嗯……”黄少天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答应,把电话挂掉。
嗯什么嗯,这谁还能睡得着啊!黄少天“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跑到客厅,时钟挂在墙上,步伐铿锵有力地向前迈进,器宇轩昂得像是仪仗队前进,震天动地。一切好像都变得明快起来,事情简洁而明了。
“我一定是疯了。”黄少天穿好衣服,对着镜子的自己说。
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直接,坦白而从不隐藏,在黄少天的字典里没有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的感觉,也没有介于“喜欢”和“表达”之间的阻碍,他演过多情的浪子,演过痴心的书生,演过扭扭捏捏不肯表白的小男人,也演过偷看隔壁女同学的青涩少年,却从来没有忘了自己和他演过的每一个人都不同。
打开门的时候,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半,万籁俱寂,飞鸟沉睡,然而黄少天的眼睛灿如繁星,眸中跳动着火苗,喻文州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黄少天便先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声音明朗而又清晰,带着喻文州所熟悉的、属于黄少天的那份果敢和直白。
“喻文州,我喜欢你。”黄少天踮起脚凑过去,“这应该是我一生中演技最差的时候,可是,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喜欢你,现在就要告诉你,等不到明天。”
嘴唇凑过去的时候,黄少天觉得他在做一场梦,他想起那天晚冬的阳光冷冽而又温暖,穿越玻璃窗的阻碍照在喻文州的身上,像是温柔缱绻的梦境,梦里千春相竞,万花朝生。
时间好像分秒寸步难行,被无限拉长放大,如慢镜头轻轻转动,微光浮动,天地无声。黄少天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时针跳动的步伐踩在同一个频率上,像是铿然有力的钢琴曲奏鸣曲,蓄满力的弓弦拉紧,那弧度危险而昂然。
回应他的并不是一句话或者是长篇大论的爱情宣言,黄少天只是试探着凑上去,双唇相接的瞬间,喻文州毫无预兆地加深了这个吻,用实际行动回复了他。
单方面的挑衅突然变成了另一方的攻城略地,黄少天觉得自己的勇气可以拿出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然而他没有想到,喻文州比他想象得还要大胆而直接。
“少天,”喻文州的声音微微沙哑,“我也喜欢你。”
喻文州的声音低哑迷离,带着荷尔蒙的味道,就像是一部老式电影的配乐,慢悠悠,却直击心底,浪漫得一塌糊涂。
“我本来想带你去伊瓜苏瀑布再说的。”喻文州吻在他额头,轻声说,“我记得你喜欢《春光乍泄》这部电影,在访谈里说了好多遍。”
“没问题,那到伊瓜苏瀑布再说一遍。”黄少天从善如流,“喻文州,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
“五分钟二十七秒。”喻文州抬起手腕,黑色的腕表时针转动,“从挂了电话,到你敲门,一共五分钟二十七秒。”
“你——”
“我在等你。”喻文州说,目光深情而温柔,“少天,我猜对了,从你敲了三声墙壁开始,我就猜对了。”
黄少天紧紧抱住喻文州,把脑袋埋进他胸膛里。
“我最讨厌《春光乍泄》的一句话就是‘让我们重新开始吧’。”黄少天说,“为什么要重新开始,开始了,就不应该分开。”
“好。”
黄少天觉得这个告白太过简陋而仓促,他演过很多角色,在戏里念过长篇大论的宣言诠释爱情是什么,天花乱坠的比喻,排山倒海的排比句,修饰得花枝招展,可是让他自己说的时候,他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我喜欢你”,他瞬间觉得自己不仅是个拙劣的导演,还是个对不起自己职业的拙劣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