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也有犬齿。”
“不一样。你的那个特别——”梅菲斯特在房间里比划,才想起来浮士德在门外看不见。想见他,想看见他的脸,摸摸他的鳞片,被他的尾巴亲昵地蹭。好久没碰到浮士德了,伊诺感觉自己空了一半。
“萨沙……你……进来吧。”
“你见到我不会再吐了吗?”
“不知道……但是如果一直见不到你可能会胃疼。”说着把门推开一个小缝。伊诺是个不擅长选择、逃避选择的人,他还是习惯把什么都交给浮士德。
“不行。你该学着自己做决定。”萨沙忍耐着想立刻冲进去见他的冲动。
“萨沙……”委屈的呼唤让卷发小蛇心头一紧。
“你可以选的很慢,但你要自己选。我等你。”
“……”
“我在听。”
“……萨沙………”
门打开了,白色的小男孩手指搭在门缝上,萨沙不想再忍了,梅菲斯特已经有很大进步敢迈出第一步了,他舍不得自己的小天使接着努力。蛇男孩推开门,把搭在门框的手指拍下来。“你别摸这里,会被门夹着。”伊诺点点头,看着鞋尖,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萨沙对视。是萨沙的小靴子,他还在穿白色裤子,一身黑搭一抹白可好看了。
“你的房间怎么是单人床。”
“我………”一个人睡很害怕这种事不敢说出口。指挥官在撒谎时习惯手指缠绕,狙击手总伴他身边左右,最清楚不过。
“你为什么连对我说话都紧张?”萨沙尽可能温柔地问出这句话。“我是萨沙,我是浮士德,全世界都害你我也不会害你。”
伊诺以为自己又要吐了,萨沙在责备自己,萨沙是不是……预料之中的胃痛并没有到来。脸颊冰冰的,视线从两人四个鞋尖变成了蛇男孩的脸。
“看着我,伊诺。你应该一直都挺胸抬头才对。”
四目相对。
深绿之中一点点翠绿,翠绿里染上猩红,温暖青黑的发色让人浑身瘫软,伊诺第一次知道原来仅仅对上视线都是如此幸福。从小到大萨沙都在身边,触碰,视线,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事物,离开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搁浅的鱼。自己原来以前沐浴在这样高浓度的幸福里吗?
我看着萨沙。
萨沙看着我。
他摸着我的脸。
明明是……明明是很简单的事……
热呼呼的泪烫疼了蛇男孩带着鳞片的手。“伊诺?!对不起我不该凶你,我、你……我、那个……”
“对不起,我才是,对不起……”哭泣的白发男孩语无伦次地,转过身去。他不想让萨沙看见。哪怕开始说话了,萨沙当初那句“别了伊诺”也是事实。我是被他讨厌的人。
伊诺是被萨沙讨厌的人。
萨沙慌了,他知道伊诺现在或许敏感过头了。“我是不是出去你会舒服一点?”“不要!别走!!”本心先于理智一步,把压抑在心里熬化了的话倾诉出来。伊诺捂着嘴,浑身打哆嗦,神神叨叨念着,别讨厌我,求你了,我需要你,没有你我要死了,破碎的词句前言不搭后语,泪珠像断了线的项链滚个不停,又像刀子雨似的割在萨沙心上。
伊诺为自己每掉一滴泪,自己在地狱就要多受一道刑。浮士德杀过太多太多人了,可这些在死后的审判里和梅菲斯特的眼泪等价。
“你是不是觉得我讨厌你。”
打湿的翠绿眼睛抬起来,泪水止住一瞬,然后刹那决堤了。他大声嚎哭着,浑身的力气都拿来宣泄悲痛。他整张脸都哭湿了,哭得烫烫地疼,连萨沙给他擦眼泪都感觉不到,张大嘴巴喘不上气地哭嚎着。他很绝望,很需要萨沙,可这个人离开自己了。哭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痛苦的哽咽和看不清东西的眼。
伊诺抬起手又放下,想触碰萨沙又不敢,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有些站不住,惨痛的哭声甚至让房间里医疗通讯响起,询问他是否需要镇定剂。
“我发誓没有讨厌你。让你回家的那个晚上也没有,龙门跟你道别的时候也没有,现在也没有。”
“恨我吗?你可以咬我,这样你会解气一些。”萨沙把虎口递到伊诺嘴前,大哭的孩子只知道拼命摇头。
“我想知道你痛不痛。你把我咬疼了我就知道你难受了。我知道的。”
【那么明天来了,你如果被打了,就打我吧?】
【只要这样,就会有人知道你很痛,至少有人知道。】
“你先咬上来!再哭你会缺氧昏过去的。”
伊诺哭得难看极了,他连脑子都哭成盐水漏出去了,萨沙说什么他听什么,上下牙轻轻含着萨沙的手,呜呜地打哆嗦,像条蛇一样呼呼嘶嘶地喘气。
伊诺过度呼吸的憋闷总算扛过去了,缺氧,浑身发麻,他倒在萨沙怀里,剧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