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张无忌此人,是死是活,全凭他造化。
到得午后,赵敏随着杜氏夫妇,各自挑了一担干柴,往少林寺走去。她头戴斗笠,腰间别着短斧,赤足穿一双麻鞋,朴实的打扮难掩清秀之意,周芷若倚在门边,微笑着目送她远去。杜氏夫妇故意走得甚慢,气喘吁吁的,到了少林寺外的山亭之中,便放下柴担歇息。山亭中有两名僧人坐着闲谈,见到三人也不以为意。
赵敏身为女子素喜净,满面尘污让她难耐,取下怀中的手帕擦面,余光瞥见易三娘正解下包头的粗布擦汗,灵动的翦瞳一转,亲热地靠过去,道:“妈,累了么?擦擦汗。”
易三娘好似被人点穴一动不动,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抬眼看赵敏,眼中饱含深意,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打转,赵敏心中暗笑,又出声道:“妈,天热,儿子给你擦擦。”易三娘听她叫了一声“妈”,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假意用包头巾擦汗,擦的却是泪水。
杜百当站起身来,挑了担柴,左手一挥,便走出了山亭,他虽听不见二人的对答,也知老妻触景生情,怀念起了亡儿,说不定露出破绽,给那两个僧人瞧破了机关。赵敏走过去,在易三娘柴担上取下两捆干柴放在自己的柴担上,道:“妈,咱们走罢。”
易三娘见她如此体贴,一时怔怔的不能移步,眼见赵敏挑担走出山亭,这才跟着走出,心情激动之下,脚步难免蹒跚。赵敏回过身来出手相扶,没让易三娘瞧见她唇边的一抹浅笑。
一名僧人道:“这少年倒是孝顺,可算难得。”另一名僧人道:“婆婆,您这柴是挑到寺里去卖的么?这几日方丈下了法旨,不让外人进寺,你别去罢。”
易三娘好生失望,心想:“少林寺果然防范周密,那是不易混进去了。”杜百当走出数丈后,见他二人不及跟来,便停步相候,另一名僧人道:“这一家乡下人母慈子孝,咱们就行个方便,师弟,你带他们从后门进香积厨去,监寺若是知道了,便说是来惯买柴的乡人,料也无妨。”那僧人道:“是,监寺不让外人入寺,那是防备闲杂人等。这些忠厚老实的乡人,何必断了他们的生计?”于是领着杜氏夫妇和赵敏,转到后门进寺,将三担干柴挑到厨房,自有管香积厨的僧人算了柴钱。
易三娘道:“我们有上好的大白菜,我叫儿子明早送几斤来,那是不用钱的,送给师傅们尝新。”
引她来的僧人笑道:“从明儿起你不能再来了,监寺知道,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管香积厨的僧人向赵敏打量几眼,忽道:“端阳前后,寺中要多上千余位客人,挑水劈柴,说甚么也忙不过来,这位小兄弟若想来帮忙,算五钱银子一个月工钱给你如何?”
易三娘大喜,道:“那再好也没有了,他在家里也没甚么要紧事做,就在寺里听师傅们差遣打杂,赚几两银子帮补帮补,也是好的。”
赵敏一想不妥,她本只是想探查下情况,少林寺不少人认得她,偶尔在厨房走走便也罢了,若在寺中一住两个月,非给人认出来不可,情急便道:“妈,我媳妇儿……”
易三娘心想这等天赐良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忙道:“你媳妇儿好好在家中,还怕你妈亏待了她吗?你在这儿,听师傅们的话,不可偷懒,妈和你媳妇过得几天,便来探你。这么大的小子,离开妈一天也不成,你还要妈喂奶把尿不成?”说着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眼光中充满慈爱之色。
赵敏左右寻思,既然拗不过,便来个守株待兔好了,但仍是装着踌躇,直到引路的僧人也开口相劝,才勉强答应:“师父,最好你一个月给我六钱银子,我五钱银子给我妈,还有一钱给我媳妇儿买花布……”
管香积厨的的僧人呵呵笑道:“咱们一言为定,六钱就六钱。”
易三娘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同杜百当慢慢下山,赵敏追将出去,道:“妈,我媳妇儿请你多多照看。”易三娘道:“我理会得,你放心便是。”
赵敏见他二人走远,这才跺脚,“张无忌,这笔账算你欠我的,咱们回头一并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