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景生情,已经神经不正常的中年人将自己的回忆搅得一团乱。
现在却在傅沉面前喟叹着过往的云烟。
傅皆荣不过四十五岁,就已经将自己蹉跎成现在这个样子;作为一个音乐界,他那双善于演奏的手,早就在多年前的车祸之中不再灵巧。
傅沉本以为自己心绪不再会有所起伏,但是见到这个日薄西山的人,还是会不悦和难受。
血缘已经不甚重要,他们之间隔着绵长而淡薄的恨意。
小提琴的声乐当中,这人要和自己诉说当年。
“你记错了……”
傅沉合拢目光,他和傅皆荣有着八分相似的眉眼,现在日光照澈下,深邃之中藏匿着几分薄情。
男人完全没有这样带着他出来,就算是来到公园,也是强硬逼迫着他在众人面前,演奏着冰凉无比的小提琴。
听傅沉这么说,男人面露愁容,有如实质的痛苦展现在他的面前,这个男人居然少见的在傅沉面前露出几分惨淡的模样。
“阿沉,你还在怪我吗,我都是为你好。‘乞丐死的时候,天上不会有彗星出现,君王之死,苍天也为之感念’,在音乐的王国里,你如果不是最好的,就不会有人会记住你;我也是为你好,你的那双手,怎么能不奏响世界顶级的音乐……”
这话是对傅沉说的,可男人的眼神却带着讽刺的看向远处拉小提琴的男孩儿。
不等傅沉开口,男人干瘪的唇瓣又上下抬阖:“你的天赋比他好,甚至比世上所有的小孩都好我怎么能辜负这样的天赋,此般上天的恩赐怎么能不做以雕琢。”
无论他说什么,傅沉都一言不发同时眼里匿着清冷,宛若封印着寒冬时的冰块,见到这里的阳光不但不融化,倒是更为坚固了几分。
日光顺着绵软的云层穿透而下,傅沉的脸打上了浓浓的阴影,可是穿透不了他心中的昏暗。
掀翻他内心深处,关于这个男人的全部记忆,都是压抑而苦痛的。
“阿沉,你应该爱音乐,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而你那双手应该握过最优秀的琴弦,从你指尖飘扬而过的更应该是天籁;而不该如那个人一样,他手中小提琴发出刺耳的声音,简直是对音乐的侮辱。”
男人精神已经失常,面容变得狰狞,本就干枯的脸也因为剧烈的面部动作而泛起更深的皱纹。
这是一张令傅沉恶心的脸,纵使他们有着血脉的亲缘,看到男人这么痛苦的模样,傅沉心里的昏暗陡然间被一束光照亮。
从小便是如此,逼迫之下,他没日没夜的聆听着大师们的音乐,他越痛苦,男人越高兴。
男人将他从宋泉琳手里夺来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音乐梦。
他要培养出一个音乐巨匠,要代替他完成男人的愿望站在全世界,最高贵的艺术殿堂演奏着自己的音乐。
男人甚至不惜将自己的童年毁的一干二净。
没有朋友,交朋友纯属浪费时间。
没日没夜的研习乐理,演奏音乐。
国外的那八年,他和男人像是不断争斗的两只犬类;只有屈服于男人,他才能获得基本的生活需求;而作为替代,他要将自己献祭给音乐。
而现在终于轮换过来,男人已经快要失去神智,就算他再爱音乐,此刻自己也能将他最爱的东西给予剥夺。
不远处的护工在傅沉招手的时候立刻过来,随即动作熟练地抽出已然准备好的药剂;一针管的试剂注射下去,本来就快癫狂的男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可他干瘪喉咙溢出的沙哑呻吟宛若最后丧钟,就像是狂热的使徒追寻着自己的教义。
男人浑浊的双目涣散失神,可最后您呢喃出嘴边的话语还是如约飘至傅沉的耳边。
“阿沉,你这个疯子……”
傅沉陡然回神。
不同于国内,现在他额前的碎发被他捋到脑后,本就干净的五官越发的深邃;而日光下眉骨的阴影里似乎困着一只巨兽,在男人这一句话说完以后跳出了牢笼。
清冽化作寒郁,傅沉嘴角微微上扬,讽刺的低语:“谁还不是个疯子。”
护工将终于安稳下来的男人推回了病房。
小的时候高大伟岸,反抗不得的男人,现在已经虚弱疲惫,逐渐消失在修剪整齐的灌木丛间。
傅沉立在光下,线条流畅的下颌骨此刻绷得很紧,刚刚那样的骚乱已然中断了不远处的小提琴演奏。
好在语言不同,对方也只是外歪头给予疑惑的表情,傅沉对着不远处不明就里的,一家人微笑着颔首。
神情平静,从容一笑的模样,好似刚刚失态的男人和他全无关系。
生疏但带着活力的小提琴声音再度响起,随着风儿四处飘荡。
带着蓬勃的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乞丐死的时候,天上不会有彗星出现,君王之死,苍天也为之感念-------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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