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太子一行已经退出了几道用来分界的宫墙，禁卫军边退边关门，却没想到大蟒蛇很快从宫墙上爬了过去，禁卫军只得护着太子躲到一处房里，关上大门，这才算暂时安全。
听沈绉说外面已安全，众人才护着太子从房内走出来。
沈绉立刻请示太子，称上巳真人至少豢养了两条食人巨蟒，必是居心不良，建议趁今日之骚乱尽快将其捕杀，可先投小型活畜诱之，待其吞下家畜，行动不便之际再用补兽叉子制住，当场砍头。
太子点头，随即吩咐下去。
永寿帝听闻长孙河间王差点被巨蟒吞食，急忙传召上巳真人，上巳真人被迫出关，辩称：“长虫者，小者曰蛇，大者曰龙。大魏以水德王，五行中水为黑色，土为黄色，木为青色，而土克水，木克土，因民间有‘黄龙现，天下乱’传言，故需用青龙来镇黄龙，所以贫道请来两条青龙镇守皇宫，可保陛下国祚绵长，请陛下明鉴。”
沈绉当即反驳：“陛下，据传龙能腾云驾雾，兴云作雨，造福万民，然而龙之真身谁也没见过，通常的说法是有角有爪，绝对不跟蛇一样。何况，天下一直以真龙指代陛下，若按上巳真人的说法，陛下岂非同蛇蝎之流一样恶毒？何况龙怎么会想要吞噬龙子龙孙呢？俗话说，物大不制者曰妖，今日端阳，全宫尽饮雄黄酒，却仍避不了此物害人，可见是成了精，留在宫中实为祸患。不只六宫不安，估计陛下也难安枕吧。尤其臣听闻，自上巳真人入住两仪殿，两仪殿只采买孩童而不购畜禽，只见幼童入而不见幼童出，难不成是以幼童饲喂此物？果真如此，则上巳真人不光天伦丧尽，更是伤天害理，其以孩童饲蟒更是用心险恶，巨蟒习惯食人后将会见谁吃谁，难道陛下不怕被因此被上巳真人挟持吗？如果陛下一定要维护上巳这个邪恶之徒，此事传到民间，则人心尽失，到时不用黄龙出现，天下就会变得动荡。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严惩上巳妖道以及两条妖蛇。”
永寿帝点头：“依卿之言，该当如何处置？”
沈绉奏道：“微臣见到河间王殿下时，上巳的弟子正在给殿下喂食药丸，臣忧其蓄意谋害皇孙，故建议将上巳及其弟子交付有司详讯，有罪伐罪，无罪伐德，若审出心怀不轨及素行不端者，必须严惩。”
“准奏。”
端阳事件后，河间王赵攸伤重成疾，加上惊吓过度，一病不起，渐入膏肓。
受此影响，上巳真人被关进大理寺监牢，太子急怒攻心，必要致上巳、太乙于死地，可惜太乙很奸猾，太子一党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搜到他的不法证据。
眼看赵攸痊愈无望，齐王、越王父子的心思又活泛起来，群臣的意志也有所松动，太子一党的忧虑成了现实。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命沈绉放下上巳的案子，转而为河间王求医问药，不计代价地延长赵攸的寿命。因此，沈绉可以自由出入河间王府，经常在公务完毕后去探视赵攸。
这日沈绉如常来到赵攸病榻前，问了病情和饮食情况，侍候的人还没说几句，赵攸的谵语症又发作了，胡言乱语，词序颠倒，喊了几句就让仆婢下人全部退下。
仆婢看向沈绉，见沈绉点头，方才退下。
“子长，”赵攸睁着失神的眼睛，双手紧握沈绉的手，把沈绉当成了赵敞，“子长，为兄怕是不成了，二弟不堪大任，父皇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殿下不必忧心，臣会转达给汝南王殿下。”沈绉安慰道。
“你不是子长？去叫子长来，叫他来，快去！”赵攸缩回手，厉声叫道。
沈绉只得走出内间，向候在耳房内的婢女传达赵攸的命令，婢女领命而去。
沈绉再度回到房内，在病榻前坐下。
赵攸感觉到床前有人，空洞的目光扫过沈绉，双手又握了上来：“子长，为兄不成了，你要好好辅佐父王，坐稳江山。兄弟三个中，最适合继位的其实是你，若不是祖宗规矩，父王早就立你了。现在好了，为兄终于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了。”
“殿……不要这么说。”沈绉往外间看了看，赵敞还没到，先帮忙安慰一下这个可怜人吧。
“子长，哥哥非常羡慕你，潇洒、自在、不羁，我一点儿也不想作太子世子，坐这位子很辛苦，时刻有上万只眼睛在盯着你，时刻等着揪你错，哪怕是发丝般大小的过失。你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善意的，哪些是恶意的。”赵攸的声音中充满疲惫。
“我理解，身居高位者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防着明枪暗箭。”沈绉同情赵攸，他就是传说中红得发紫的宠臣，受着国君和储君的双重宠信，却要时刻防人暗算以及中伤，这种防守消耗了他大量精力。
“子长，哥哥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要你韬光养晦、装傻作怪，真是为难你了。哥哥去后你可以过得自由些，不用再刻意隐藏锋芒，更不用担心那些锋芒会胜过我。”
“嗯。”沈绉顺口应道，心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瞬间透亮。
“还有沈常侍，我瞧着你很欣赏他，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是能威胁我赵家天下的人。原本父王有令，让我即位后立杀此人，可依目前情况来看，估计他都活不到你即位。再英明果决的人，也有被感情牵绊的时候，哥哥能为你做的，只是提醒你离他远点，这样杀他时痛苦才会少一点，你好自为之吧。”赵攸一口气讲了许多，一时感觉身子发沉，头也发昏，不由喘气粗起来。
“等父王即位，稳定了局面，找个借口把他除去，待我即位再给他平反，也算对得起他。”沈绉听到他的人生结局早已被设定，顿觉遍体冰凉，过了好一会儿，才模仿赵敞的口气回答赵攸。
这就是功高震主的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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