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饭堂的书生们都被当天的菜色惊到了,竟然有鸡、鸭、鱼、肉,还有酒。要知道书院饭堂平时只有很少种类的肉,素菜居多。即便是肉食,一顿也只有两种,给的分量也不多。因此才会为锦衣派接近明心派提供了机会。两派学生经常以举办文会为由,下山胡吃海喝。寒山派的学子,只有文章作得好而被夫子邀到家中吃饭的时候,才有机会打打牙祭。今天是怎么了?众人不免纳罕。
沈绉适时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对众人致意:“诸位同窗,在下江东沈绉。数个月前入读此书院,一直仰慕各位英才,奈何没有机会结识。刚巧,前段时间和几位兄台产生了点误会,现已冰释前嫌。沈某惭愧,不敢厚颜托请,在此借机向诸位赔罪,请恕小弟轻狂不敬之罪,先干为敬,请!”说完仰脖饮尽。
众人这才知道缘由,连声说客气,对沈绉的好感不由又近了一步。而那些刚受完面壁之罚的人,虽有点起疑,但听沈绉说得诚恳,细思也在情理之中,不复怀疑,心道:“现在才知道学乖,不晚,孺子可教。”当下放心吃起来。
沈绉就近一桌一桌敬起酒来。由于饭桌很小,一桌只能坐四个人。等沈绉敬到受罚的那几桌时,众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沈绉脚步虚浮,浑身酒气,踉跄地端着酒杯晃到江权桌前。其实他根本就没喝多少,酒全被倒进袖子里。就在这时,江权桌上的几个人忽然觉得腹痛如绞,肠鸣如鼓,浑身软散无力。几个人惊疑不定,伸手指着沈绉:“你竟敢下毒!”话未说完就瘫在座上,冷汗涔涔而下。其他桌上的人则面色如常,见此不由大惊,纷纷停住观看。
沈绉笑得人畜无害:“那怎么敢呢?沈某之前看诸位吃人饭不拉人屎,想是肠子坏了,就给诸位寻了点通肠胃的药,以答谢诸位相赠迷药之恩,诸位仁兄可不要误会小弟的好意。”
江权等人自然不信沈绉是好意,气得面容扭曲,有人忍不住骂起来。沈绉脸色一沉,将酒泼到地上。沈富见状,立刻拖出一根木棒,杵到众人跟前。
骂骂咧咧的人仍不住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你敢公然行凶!今日你惹了书院第一公子,我等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真是不开眼,沈绉既然敢下药,当然敢动手,这么说不是找打么?
沈绉转向沈富,一脸委屈道:“他们不相信我呢,我可真是一番好意。你得替你家公子分忧,去帮他们消化消化吧。”
“是!”沈富得令,拿着木棒对瘫倒在桌旁的人,劈头盖脑就是一顿乱打,一时间呼痛声、嚎叫声、求饶声四起。
不能怪沈富下手狠辣,他家仅剩的一位公子差点死在这群败类之手,如果公子有个好歹,他就是死十次也不够。虽然公子现在没事了,然自己保护不力,回去难免脱层皮。现在只能把气出在这些贱胚身上,说不定公子看自己如此卖力,会向老爷求求情,从轻发落自己。因此,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士族,一概往死里打,不一会儿就有人挂彩。还有人在重打之下,放松了对阀门的控制,使得早就叩门不已、呼之欲出的屎尿霎时间奔腾而出,一泻千里。饭堂中空气登时大变,骚臭交加,臭不可闻。
沈绉赶紧掩鼻,学着夫子摇头晃脑道:“不雅,不雅,实在不雅。”
留在饭堂的人看得心惊肉跳,众人想不通,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翩翩公子,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残暴狂野的恶魔呢?顿时目瞪口呆,连饭都忘了吃。
沈富越打越来劲,干脆脱了衣服,甩开膀子发挥。沈绉看沈富打得凶狠,心下有点不忍,其中一些人并没有直接参与加害,只是因为袖手旁观而被牵连。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是无辜的,与苍蝇为伍的是臭虫,与流氓厮混的是败类,这次没参与,下次就不一定了,总之不是好鸟,给点教训也是应该。
沈绉见沈富打得差不多了,开腔道:“公子我是怎么教你的?就只会清炖排骨擀大饼?不会来点竹笋炒肉丝、爆炒栗子、生敲胡桃?”
“好嘞,小的这就给他们加菜!”沈富说完又开始忙活起来,右手卯足劲往被打之人头上弹去,左手则用木棒去敲他们的踝骨,惨叫声更胜之前。
沈绉慢慢踱到江权面前,微眯双眼,目露寒光,左手抓住他的衣领,右手左右开弓,直抽到江权面色酱紫、肿如猪头才住手。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勾起嘴角:“本公子的回礼,尊驾是否满意?”
“你,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书院第一公子嘛,至于名字,劳烦您老给告诉一声?”
“江南村夫,孤陋寡闻。我祖父曾是集贤阁大学士,我父亲是江阳太守,我大伯父是吏部尚书,二伯父是刑部侍郎,三伯父是户部侍郎。你今天有胆子惹我,我叫你永无翻身之日!”
“哈哈,我当你是个什么人物呢?不过是孙子、儿子、侄子。叫我永无翻身之日?等你当了官再说。还是你以为,以你一介白丁可以鼓动亲人无视王法而冤杀我?还是你以为,你一家四人同朝为官,就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还是你以为,江氏盘踞济阳二百余年,根基深厚,就把当今圣上也不放在眼里?你当真以为济阳姓江不姓赵?如果是这样,身为大魏的子民,沈某更要教训你,为圣上尽忠。”啪啪啪,又给了几巴掌。
“你,你……”江权没想到沈绉这么能言善辩,他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却反被将了一军,竟然说他江家对皇上不够忠心,如果让政敌听到,那还得了?江权是骄纵,但不无知,知道如果此话传到朝中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当即哑巴吃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打的就是你!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有人捧你臭脚就不知道爪子该往哪里放了,有一种人,你永远也惹不起。说本公子是江南村夫,哈哈哈,有趣。那村夫就让你看看他的入学文书。”说着,从怀中掏出士族入学文书,在江权面前晃了晃。“你是没长眼呢还是眼没长?如果你这样的人渣都能称为南阳书院第一公子,那我岂不是江南第一公子?你指使褚勋和陶望给本公子下合欢散,欲行迷*奸,本公子不揍你,就对不起吴郡沈氏,对不起江东士族。既然江氏养而不教,本公子就辛苦一回,抬举你做供桌三牲[1]之一。其实在本公子眼中,猪都比你可爱。所以你记住:本公子教训你,是给济阳江氏面子!”
沈绉说罢一挥手,二人在众人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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