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天天有人说要负荆请罪,但真正能付诸行动的其实没有几人,就算真有人弄来了荆条的,最多也就是做做样子,松垮垮地绑在衣裳外头,像唐敬言这样把荆条紧紧地贴身捆绑,外头还照常穿衣裳的情况,柳欣妍别说亲眼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你别哭,我不疼。”
唐掌柜脖子上的伤口,因为隔着距离,柳欣妍看得并不太真切,但她确实听到他喊疼了,还不止一次。唐夫人昨天被针扎了,虽然伤口不大,但柳欣妍看到她的眼眶红了。这说明唐掌柜和唐夫人都是普通人,是血肉之躯,这样的一对夫妻怎么可能生出一个不怕疼的唐敬言来,除非唐敬言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如果她待他没有感情,如果她更铁石心肠一些,那么她完全可以在唐敬言说不疼的时候,直接把那些本就已经扎进肉里不浅的荆条再往下按一按。但她此刻除了心疼之外,没有更多的感觉了。
他清楚得很,清楚他昨天弄疼了她,清楚她不会主动伤他,所以他替她伤了他自己,用他觉得合适的方式。
接下来的近两个时辰里,唐敬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安静趴着,柳欣妍则俯身帮他挑刺,上药。
柳欣妍洗了很多遍手,才终于觉得手上没了血腥味。之后,她绷着脸坐在了唐敬言跟前,“以后你若是对不住我或者再伤了我,不许再像今天这样。你想要惩罚自己的话,去跪搓衣板吧。”
若不是有‘负荆请罪’这个词,唐敬言其实也不想用荆条,于是他点了点头,“我去买条鞭子。”
“买鞭子做什么?让我抽你吗?你!你是打算对不住还是再伤我?我没抽人的嗜好,你若再犯,什么都别说了,去跪搓衣板。”
唐敬言:“……”
“不想跪?也对,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你以后对我好点儿,别对不住我不就成了吗?”
“昨晚我……”
“你别说,我现在不想听。你要继续说,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柳欣妍作势要去按唐敬言背后的伤处。唐敬言不但没躲,还特别配合地转过了身。
唐敬言身上缠满了纱布,白的纱布上透出了星星点点的红,柳欣妍看着都替他疼。她还是觉得搓衣板更适合用来作为惩罚的工具,小跪上半个时辰,不至于伤筋动骨,伤的更多的是颜面。像唐敬言这样的,伤颜面比皮肉之苦难受多了。
“算了,你说吧。”柳欣妍其实想不出昨晚唐敬言那般反常的理由,他们不仅有名分还有感情,他根本不需要强迫她。
唐敬言只是害怕了,因为柳欣妍似乎在慢慢想起一些事,他怕夜长梦多,怕留不住她,所以卑鄙地想要用一个他们的孩子来拴住她。
“我就是……突然想要一个儿子。”在柳欣妍不解的目光下,唐敬言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听说像昨晚那样才会比较容易生出儿子来。”
“……谁说的?”
“林枫。”
“林枫?你怎么能信林枫的话?他是成亲了?还是有了儿子了?”柳欣妍觉得自己真当眼拙,居然没看出林枫是个会胡说八道的人。
其实唐敬言完全可以说那个人是萧飒、杜航或者其他柳欣妍根本不认识的人,但他还是首选了林枫,因为他总觉得,失忆之前的柳欣妍对林枫比对他更有好感。林枫是他的兄弟无疑,但也是一个男人。
“我也是第一次成亲。”
柳欣妍明白唐敬言说这话的意思,因为他也没有经验,所以才信了林枫的话,有点儿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为什么突然想要生个儿子,如果我生个女儿呢?你就不要我们母女了?”柳欣妍一直觉得她并不在乎柳荣贵这个重男轻女的父亲,但她原来是在意的,因为在她问唐敬言问题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是打着颤的。
“如果你生个女儿,我会护着你们,但我更想你先生个儿子,然后我和儿子一同护着你。”
柳欣妍只觉得自己被打了一棒子,然后塞了一颗甜枣,但这颗枣子是真的很甜,“以后别听林枫胡说八道,子女都是缘分,该来的就会来的。”
“嗯,以后都听夫人的。”
“都听我的?好啊,先去买个搓衣板怎么样?”
“嘶,背上有些疼,夫人帮我瞧一瞧,是不是又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