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雄得了雯雯郡主承诺,又将其幽于西山大寨,自谓万无一失,虽然一路冲杀连遭兵败,但却自认不过小挫而已,此刻兵临邓州城下,更是踌躇满志,争胜之心大起,一意想在赵珏面前建功,从气势上压倒欧阳忠雄;故赵珏话音刚落,便即双手一拱,粗声粗气的说道:
“王爷方才所言,句句在理,然孔某亦心有疑议不吐不快:目下我军已经包围了‘张巡祠’,倘若抢先拿下祠堂,一刀砍掉那个鸟皇帝赵祯的狗头,岂不一了百了?”
“喝茶,喝茶!——五月兴兵,非暑即涝,实在辛苦各位了!”赵珏一面大声招呼,一面趁着众人纷乱说话的间隙,端起案上凉茶一饮而尽,茶水随即化作汗水,由全身毛孔汩汩淌出;其余众人也便放松下来,纷纷端起茶盏,或仰首或俯身,各做牛饮之状。
放下茶盏时,赵珏顺便侧目瞟了一眼端坐欧阳忠雄下首的公孙黄石,——日夕相处,他突然意外觉得公孙黄石今个精神比往常好出许多,体形也似略略有些发福;正在满心疑惑之际,公孙黄石却早左手捋须,右手摇扇,含笑言道:
“俗云:当局者迷;各位将军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吧。试想,假使我军攻进‘张巡祠’,一刀砍了赵祯,——‘张巡祠’便有泰山之固,也架不住我军拼死猛攻;这确实是条便捷蹊径,然消息不出半日便可传到东京。赵祯虽无皇储,但宗室子弟盈庭满室,贤而有才者亦不乏其人,届时朝廷另选一仁德子弟登基嗣位,承继大宝,则王爷数年苦心孤诣,一番劳碌奔波,岂非为他人做了嫁衣乎?”
公孙黄石脖颈前倾,眼珠骨碌碌的扫视了众人一周,继续摇头晃脑,侃侃而言:
“如今我军把赵祯牢牢困于‘张巡祠’内,将其居为奇货,使其不得自由行动,倘有朝廷军队来援,又势必投鼠忌器,不敢死拼硬打的进攻我军,而我军则可腾出手来,全力以赴猛攻邓州。待我军攻克邓州乘胜北进时,再将赵祯顺手掳来,挟天子而令诸侯,一路浩浩荡荡杀奔东京,则沿途朝廷守令,有几人敢不举城以献,天下各地牧官,又有几人敢不景随影从?一路黎庶黔首,更有几人敢不箪食壶浆?占据东京之后,赵祯是死是活,便只唯王爷之命是从了;占据东京之后,登基乘龙者除王爷外,又宁有他人乎?”
这一番话,说来头头是道,合情合理。赵珏虽然心中对公孙黄石形象大起疑窦,却因打内心而言,不愿赵祯早早就死,故此倒有十分赞同;尚未开言表态,众人早已俱称高见,纷纷做茅塞顿开状,自然也便不再多做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