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某适才闻报下山,见阁下与柳木大郎相斗之间,竟自掩双目,又倒背两手,颇显戏弄意味,暗思何太小觑我寨内无人耶?忍不住技痒,遂乘便跳出,替代柳木大郎出手;不想百余来招过后,犹自斗个平手。——虽曰平手,然阁下蒙眼束手,在下全力以赴,其实强弱高下,早已分出。百面郎君夏宜春,果然名不虚传,江某甘拜下风矣!”
夏宜春赶紧拱手谦道:“不敢不敢,夏某徒有虚名,阁下十分谬赞了!”
“如此枯坐吃酒,虽有高山流水、清风明月相伴,毕竟无甚意味,”两人再吃数盏,夏宜春开口说道,“江寨主可解得酒中之趣乎?——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话音甫落江柏春已是举盏在手,接口诵道:“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诵毕,两人相对而望,哈哈大笑着同声吟道:
“噫,但得酒中之趣,勿与醒者相传矣!”
眼见数坛美酒将罄,两人酒意亦渐俱至九分;醺醺然间,夏宜春忽然提议道:“今夜月白风清,轻涛抚岸,正是美景良辰,百年难逢;当年俞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想亦不过如此耳。江寨主性情豁达,行举不羁,与夏某邂逅江湖,一见如故,十分情投意合;不若趁此明月良宵,你我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江柏春当即拍手笑道:“在下虽早有此意,然只恐夏大侠一代名士,旷世飘逸,故而不敢高攀耳!”两人遂叙了年龄,以夏宜春为兄,江柏春为弟,又撮土为香,祝酒作辞,对月祷曰:“夏宜春、江柏春虽非出于同门,然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唯愿祸福与共,生死担当。皇天后土,实鉴此心;有忘恩背义者,愿人神共戮之!”
两人结拜已定,复又开启一坛美酒,相对而坐,大块吃肉大杯喝酒,时而举杯邀月,对影而饮;时而以箸击节,临水而歌。歌曰:
钟鼓磬萧琴瑟鸣,销金帐内软玉屏。
金榜题名须尽欢,洞房花烛樽莫空。
……
一时,肴核既尽,盘盏狼藉,明月隐至山后,夜鸟鸣于壑间。两人竟相与枕藉,卧于石阶之下,以星月为扃牖,借山水为庭衢,酣然而眠,竟不知黎明之将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