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管家引领三人穿行的是紧靠东侧院墙的一道长廊,长廊自顶至地皆垂挂满了葱郁的葛藤,故此三人透过藤叶缝隙看得清楚外面,而外面却根本看不清楚三人。赵祯边走边在心中暗自忖度,看来应是中院规格高于前院,而后院规格又高于中院!
管家安排赵祯和琴老、鸽童坐在了后院东北角上首一张摆于葡萄架下的八仙桌前,又传上果品茶水,然后方才躬身告退,自去忙碌。
后院这才稍稍透出一丝举办大奠的气息:三楹开间的上房檐下垂挂着一面黑色布帘,上面白色丝线绣了大大的一个“奠”字,直将大门遮得严严实实,两侧各自垂手侍立数名黑衣黑巾的年轻庄客;帘前供桌上摆放着猪羊、麦糕及稠饧、枣馃、姜豉等各类献品,供桌后面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两侧燃着两枝鸡蛋粗细的牛油蜡烛;只是来往侍候的庄客虽然各自蹑手蹑脚,屏声凝息,但却一个个目光闪烁,面无戚色,便似有重大隐情一般。
赵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宗旨,索性抛却隐忧,坦然坐下,端起杯子品了口茶,偷眼扫视一周,但见各桌诸人也是只管垂首饮茶,一语不发,唯偶尔极快的瞟掠上房一眼,仿佛心中有所期待;目光移向琴老时候,刚好琴老亦回目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便即挪开目光,心中皆越来越为狐疑。倒是鸽童年幼懵懂,少经世事,又初入如此诡谲怪异的场合,只管瞪圆一双黑豆般的眼珠,傻乎乎的东张西望着。
不多一时,其他五桌渐渐坐齐,众人虽皆不语,然从举止服饰来看,应为各大门派、帮会、教会的掌门人或是帮主、教主,或双目深陷,或沉坐如钟,全都显示出了深厚的内家外家功力。不知何故,赵祯三人所坐之桌,却竟始终不见安排后来的客人。
因怕被人认出,赵祯只管和琴老默坐品茶,不发一言,鸽童只管暗瞧热闹,自亦无话可说;不过幸有葡萄绿叶障目,众人不能看清绿叶后面的赵祯三人,而赵祯三人则可偶尔偷偷的窥察众人一眼。
又过片时,管家掀开上房布帘走出,站于供桌前面,双手抱拳一揖,朗声说道:“各位江湖英雄、武林豪杰、朝野志士,大家不远千里万里,如期前来参加家主大奠仪式,在下感激非常。今日人多事繁,在下又德薄能鲜,只怕贻误和疏漏之处在所难免;倘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看在家主面上,多多海涵!”
管家嗓音极其浑厚,直送中院前院,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说完也不等众位英雄豪客起身谦辞,便即返身退回布帘门内。
看看红日当顶,天已正午,龙府庄客撤去茶果,换上丰盛菜肴,美酒佳酿。众人方欲举箸,管家忽然再次掀帘走出,朗声说道:“家主大奠,有劳各位尊趾降临。一杯薄酒,且请大家开怀畅饮;稍后家主还将亲自出面酬谢!”
一言既出,后院众人尚无大动,前院中院却早一片轰然,众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起身嚷道:
“什么,龙老盟主亲自出面酬谢?”
“龙老盟主不是已……了吗?”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赵祯琴老对视一眼,心中亦和众人一样,迷雾似的疑团愈来愈重:龙岩至既已仙逝,又怎能亲自出面酬谢?既能亲自出面酬谢,又何以要传发亡故讯息?这大奠看来的确十分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