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凑近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咬牙装狠道:“我们笑笑最好了,那个赵泠真是可恶,怎么可以这么评我们笑笑!”小手拽着她衣角,与她同仇敌忾,道:“我们笑笑这一年可做了不少好事,比如说……”
她换了一个语气,便故意使坏道:“比如说,清查了一家两家三家妓馆,还都是赵知州平日里最喜欢去的那三家。”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掰着,笑眯眯地看向苏言筱。
苏言筱解释道:“我不是针对他,而是这三家妓馆真的很有问题,姑娘来历不明,还受假母虐待打骂,身为一州通判,我当然得查一查。”
安阳公主继续掰着手指头,道:“还比如说,砸烂了州衙角门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好像是六次。”
“四次。”苏言筱出言纠正,道:“谁让他们散衙了都不提醒我,害得我过了时辰出不来。”
她忿忿不满,且说道:“再说了,破了一个口子能叫做砸烂嘛?修补修补就好了。”又恶意揣测道:“肯定是赵泠故意让他们把我锁在州衙里的。”
朝堂之上,苏府与赵府不睦已久,在朝中,苏言筱长兄与赵泠长兄更是互不相让,针锋相对,你参我一本,我参你一道,两家关系这样僵,苏言筱现在还得屈居赵泠手下做事,确实委屈了她。
安阳公主又看了看那小札,道:“不过一次考课罢了,等到三年后铨选时,我在阿耶面前替你说些好话,阿耶旨意一下,你就可以不必经过吏部铨选,直接回都中任职了。”
“这倒不必。”
苏言筱不过是来公主府走一遭,与她说说这事,没想着让她在官家面前帮自己说好话,道:“秋赏冬赐我看肯定少了,公主殿下,好歹赏点,我不要吃饭吃酒,我府宅里那些个下人们也要过年不是?”
她理直气壮地摊开手,伸到安阳公主面前。
苏言筱还没有忘记自己主要是来哭穷的。
她私自将逃婚的阿姊带来临州,与家里闹僵了,家里不给她银两,而阿姊因为逃婚,要杖责一百,苏言筱用自己攒零花钱,凑了十斤铜钱赎去这罪,这才免了阿姊的皮肉之苦。
本就囊中羞涩,这会子又摊上赵泠那厮,少了秋赏冬赐,果真是流年不利。
她其实没怎么着急,也根本没想过别的法子,直接来公主府伸手要钱,一脸坦然。
安阳公主轻拍她手心,轻笑道:“想要多少你自己取去。”
苏言筱给她行了一叉手礼,深深鞠躬道:“多谢公主!”
安阳公主还想留苏言筱用晚饭,婢女花枝就站在里间外向里面传话道:“公主,府门外有苏通判府里的下人来说,苏二娘请苏通判早些家去。”
苏二娘便是苏言筱的阿姊,家中排行第二,现在与苏言筱一起住在临州官邸之中。
“我家阿姊在家里等我,就不在公主府上用晚饭了,免得让阿姊担心,且……”
苏言筱拍拍安阳侧肩,戏谑道:“公主劳累三日,需得好生休息,臣就不打扰公主了。”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大步迈开,往里间门口走去,掀起珠帘,腰间环佩玉组相碰,悦耳清脆。
“苏!言!筱!”
身后的安阳公主气得拍桌,又羞又恼,抱着引枕,气呼呼坐在榻上。
苏言筱出了里间门,从双凤承足衣桁上取下自己的青缎对襟披风,指间触及衣角时,便觉得衣料发热,套在身上,暖意瞬间裹住全身,带着淡淡的御前香。
此时花枝提着一个螺钿漆红食盒走到她跟前,递给她道:“苏通判,这是府里厨房新作的金栗平饼葱醋鸡烤豆粉裹羊杂玉露团等几样菜,你带回去给苏家二娘子尝尝。”
苏言筱冲里间躬身作揖,道:“多谢公主。”接过食盒,问花枝道:“周将军的衣服也熏着御前香么?”
花枝点头道:“是。”
苏言筱便说道:“下一次给我烘衣服时,别再用御前香。”
花枝跟着她往殿门走去,问道:“苏通判是生怕州衙里的人知道你时常来公主府吗?”
苏言筱平日里在州衙间行走办公,因为是女官,常常被那些男官们在背后说三道四,那些人嘴碎得很,捕风捉影,听到一点风声,就能编排出一堆故事来。
而御前香的香味,普通人闻不出来,但在官场的人清楚这香来自皇室,在临州,能用御前香的,也就安阳公主府上了。
她身上的披风若染了御前香,那些人肯定又会借此事,阴阳怪调地排揎她,说她借着公主的势横行霸道。
但这些话,苏言筱在都中时就听得多了,全当他们的话是一堆尘土,踩着他们的闲言碎语走过,从来不把那些人的话放在眼里。
“不是。”苏言筱摇头,走出殿内,与花枝道:“这香在周将军身上就很好,在我身上不大好。”
她看向花枝,淡淡道:“我是正经人。”她是正经人,从不以色侍人,才不想和周楚天混为一谈。
花枝略微诧异了一下,点头道:“是,婢子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