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姐。”卓涅心什么人都见怪不怪，粲然一笑，转身把玉签还给小道士后拉着李重绫像游鱼似的钻回人潮。
那人也走了。
小道士低头接过玉签，以为是客人递来的，烂熟于心的道法默念，字出现了。
“谁的？这是谁的来着？”他问了一圈，无人认领，又伸高手喊几声，还是没人应答，他低头去看签文，“莫向无心话明月，忘情羡，断枯肠……”念出来后隐约觉得意思也不大好，反而庆幸客人没读到，抹去字，又把白得雪一样的玉签递给下个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未来命运的客人。
卓涅心拽着李重绫，叽叽喳喳跟她介绍还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神采飞扬的样子让李重绫放松许多，这次她终于敢自己四处张望，然后主动对卓涅心说，“我想去那边看看。”
“走啊走啊！”卓涅心喜欢那个会主动说话的李重绫，比较像她心中一个师姐的样子，她们凑过去，原来是个卖符咒的，乱七八糟挂在摊位上的红绒绳上，都是黄纸写的。
“为什么和你的符咒不一样？”卓涅心指着一个风中摇晃黄纸写得符咒，十分好奇。
“他写错了。”这次换李重绫解释给她听。
买符咒的人听到李重绫的话，忙问，“错了？他是骗子？”
李重绫不想惹事，却不料更多人听见，摊主长长的道袍上画满了玄奥的符文，满面风霜的脸都是怒意，“这位晚辈后生，以你的年纪修为和见识，我问你，你可见过真正的符修吗？”
卓涅心差点噗嗤笑出声，李重绫刚想说我就是，却被卓涅心拦下话，抢先说道，“我们哪见过什么符修剑修这稀奇的修士，只是听过而已。”
周围客人都点着头，他们似乎也没见过，摊主露出放心和倨傲的表情，“不才老夫正是符修，你们既然没见过，又怎么敢胡言乱语？”
“那这是什么符啊？”卓涅心摘下刚刚李重绫向她说错了的那个。
“烟火符。”摊主夺回符咒，随手一甩，符咒燃烧四溢的火光像在证明他的本领，而那两个姑娘不过是惹事的麻烦，“扔至高空，花火更美，只要五个下品灵石。”
旁边的人纷纷掏钱，这个价钱很公道了，大家都想买个玩玩。
“这不是烟火。”
人们都停下付钱的手，看向说话的冷冷清清一张认真脸的李重绫。
“你是故意找茬的是吧！”摊主一拍摊位，桌子晃得厉害。
“这只是一般火符，你在上面抹了层硝石粉，所以引燃才有火花闪现，这种符咒稍微知晓些符文的修士都写得出来，很粗浅，我虽然没有去过，但也听说大一些的修仙城里会有符咒店铺售卖。”
李重绫一席话说完，摊主脸上白红交织已经变了十几个来回，看戏的卓涅心已经要绷不住笑，她仿佛也恍然大悟的模样，假模假式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向李重绫问道，“那么真正的烟火符是什么样呢？”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点头，也都一脸期待。
摊主颜面难存，此时还嘴硬，“好！你说我是假的，那你一定有真的了？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我没有。”李重绫淡淡说道，周围一阵泄气的嗤笑，她面不改色，又接了一句，“我可以写给你看。”
周围立刻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卓涅心实在忍不住从捂嘴的指缝里漏出的窃笑。
摊主扔出笔和空白的符纸，李重绫折袖提笔，墨迹均匀笔迹宛若龙蛇腾升，一笔不断，符文即成，众人来不及惊叹，她撂笔持符搞搞扬起，符咒宛若疾风中的落叶划过天际，被李重绫抬手一指，飞至更高，符文忽亮后燃烧着化为灰烬，熄灭的一瞬间，光华骤现，巨大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天幕下，金红夺目灿若流霞，千百个流泻的焰丝缤纷扬洒，盛大炫目的迷人在人们的惊叹声中转瞬即逝。
卓涅心还没从这样美的一幕中回过神，精明强干的人们已经抓住面如土色正准备开溜的摊主，嚷嚷让他赔钱，再有人反映过来想找李重绫买符，却发现刚刚两个姿貌出众的女孩都已经不见了。
“你刚刚看没看见他的脸！”卓涅心倒着走在街上，这样可以正对李重绫说话，“真的师姐，我要笑死了！”
李重绫难得也有了笑容，她这样不爱笑的人，即使微笑也比方才的焰火要灿烂得多，“看到了，他不该骗人。”
“从前没见他来坑蒙骗人，不过早几年我也是看不出来。”卓涅心发现和李重绫说话并没自己想得那么难，和她在一起也比想象中舒心愉快。
又走了好几圈，快到集市结束前，卓涅心才想起来要帮师父打壶酒回去。露天的酒贩小摊只有四五个桌子，但都坐满人，花生碎皮地上一踩直响，浓浓的肉汤香气弥漫在清心寡欲的修士面前也无人抵挡，许多人的道袍看着也像些大门派的体面衣着，可都喝成氤氲醉脸，和朋友谈天说地百无禁忌。
打好酒，卓涅心也觉得嘴馋便要了杯解渴，她一口喝干，又给自己和李重绫分别再要两盏，“你也喝点，尝尝看。”
李重绫看卓涅心喝这酒就像喝水，便也抿了一口，不料辛辣冲鼻，顿时天旋地转，“这是……什么酒啊……”
“这就是普通的酒，叫……叫什么来着老板？”卓涅心从小就过店里的这种酒，从来没在意过叫什么。
老板擦着杯盏头也不抬，“闷倒仙。”
卓涅心回头时，面前的李重绫居然不见了，她慌忙四下张望，却一无所获，老板拍拍她肩膀指了指地面。
李重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醉酒的酡红在她冰雕玉砌似的脸颊上次第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