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滚。”
棠樾想到他说自己从小就这样……从小?父母对儿女有保护欲可以理解,可是保护到了替其承担一切伤害的程度就有些过了,甚至连这种法术都闻所未闻。
风息渐渐松开了她,怔怔道:“男人平日里受点伤掉点血也很正常,可祸及父母算什么?你这是逼我最好每天躺在床上连门都不要出。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夫人猛地转过身,双目含泪道:“有什么意思?当年我眼看着他碎成一片一片,连声响都没发出来,就这么没了,后来我就有了你。我从来没说过让你留在这陪我,你爱去哪去哪,爱做什么做什么,但是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和他一样。我一个女人,也没什么主意,我能做的只有替你……”
她身子一阵抖动,双手慢慢捂住了脸,泣不成声。
风息被她这一段独白惊呆了,半晌才走上前去,环住她的肩膀,在她后背上轻拍了拍,迟疑道:“‘他’就是我爹?……”
他话音未落,忽然身子一个后仰,软软地垂了下去。
白夫人收回捏在他后颈上的手,在棠樾惊呆的目光中拿袖子擦了把眼泪,抽了抽鼻子,白眼一翻:“小王八蛋,还想跟老娘斗?头都给你打烂。”
说罢对棠樾与神厄一挥手:“弄走弄走,要醒了就再打晕,别放出来烦我。”
棠樾道:“这……敢问夫人,那风息的父亲到底是……?”
白夫人手上那两道伤口还在淌血。她扯下一截衣袖,用牙咬住一头扎住打了个结,哆哆嗦嗦道:“我什么时候说是他爹了?女人的眼泪一定要配上一个现编的故事才好使,懂吗?”
*
旭凤其实只是身体被掏空,很长一段时间内觉得头晕耳鸣,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他靠在润玉怀里,觉得舒服,于是顺便缩在他怀里眯了一会,睡前还顺便给自己使了个千斤坠,试图把他哥给压死。
然而天帝臂力过人,在他这点小小的找茬面前泰然自若。当他披头散发地爬起来时,外面已经是一片夜色,而且下起了雨。他正身处一间熟悉的竹舍中,秋雨不轻不重地敲打着竹筒,虚掩的门口传来一缕烟火香气。
旭凤扶着竹墙站了起来,失神地在墙壁上轻轻抚摸着,神情似乎是怀念,又兼有几分自嘲。他捋着起伏的墙面,慢慢走到了门前。
天帝正颇为贤良地在外面生火烧饭,一边看火,还不误悠闲地摆了棋盘,正黑白相杀,自攻自守。锅中滋啦作响,煎着一条大黄花。
旭凤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道:“你不回天界,把我弄到这里做什么。”
润玉投下一枚黑子。他看了看棋盘,将数枚被吃掉的白子握在了手中:“我们两个大婚后甚少有机会单独在外面待上几日。难得借着去上清天的由头告了几日假,不如你我在这住上十天半月,再行返程也不迟。”
旭凤道:“没空。我要去接孩子。”
“他和风息被女娲后人传送到了女娲谷,已在白夫人那住下,不会有危险。”
“那我明天去女娲谷接他回天界,”旭凤道,“你可以自己在这里多住两天。”
润玉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吃饭吧。给你煎了鱼。”
天帝盛饭的动作也很风雅,身段优美,不急不躁。旭凤翘着二郎腿坐在滴水的檐下,颇为感慨:“我记得这地方叫‘吃鱼斋’是吧?才住了没两天,你就把我肚子里搞出了颗蛋,强啊。”
说罢还竖了一下拇指。润玉脸不红心不跳,平静道:“过奖。”
“当年的煜王殿下洞房花烛夜扒人衣服还晓得脸红,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抱就抱,不要脸。”
润玉忽然放下手中饭碗,走到旭凤面前,在刚出现的石凳上和他面对面地坐下。
旭凤不适应他这副要谈人生的姿态,用膝盖把他顶走,冷哼道:“怎么,兄长想证明自己确实不要脸?”
“旭儿,变个凤凰给我摸一下。”
旭凤警觉地往后挪了挪,道:“想撸鸟自己去找叔父要鸡。”
天帝好言相劝道:“听话。”
天后不听话,天帝就上手扒衣服,想用灵力逼他现出真身,却被一巴掌打开。旭凤起身欲走,冷冷道:“润玉,你别没事找事。”
润玉于是直接道:“你的真身怎么了?”
“没怎么,”旭凤漫不经心地整好衣领,“你再这样我喊人了,‘来人啊,强奸亲弟啦!’”
他舔了一下嘴唇,正要去端黄花鱼,却被一股巨力拽住了手,一个重心不稳跌在他哥怀里。润玉见他拒绝配合,也不多话,直接用上全部灵力压制。
近身搏斗旭凤经验丰富,奈何灵力被上午一击抽走大半,破不了他的束缚。于是他忽地身体向后倒,连带着润玉一起猛的翻下了石凳,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滴水的屋檐下。
旭凤终于感受到了没蓝的痛苦,纵有一身战技也开不出来,就像被拎住翅膀的小鸡,徒劳地狂蹬着一对小短腿,挣扎间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拽下来了大半。
盛怒之下,他抬掌猛击地面,四周的空气顿时一阵波动,清幽平静的竹舍变作点点蓝芒消失,露出了幻术掩盖之下的一地的残缺屋舍遗迹。
这些竹制物早该腐朽成泥土,却在当年的一点凤凰气息之下保存了一地残片。
炉中火灶上泥化为乌有,唯有盘中餐跌落下来,发出瓷器破碎的几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