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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一顿折腾,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无限叫小黑先去带风息换衣服洗澡,自己操纵铁片端起盘子。最强执行者在这一年间熟练了许多崭新的技能——譬如用微波炉热菜、譬如烧水而不会炸掉厨房。
小黑打开热水器,朝那只大盆里接水。风息趁他背对自己,踩着小凳子上了个厕所,顺手将那张攥成一团的纸巾也丢进马桶,迅速按下冲水键。这时洗澡水已差不多放好了,风息自己脱下汗湿的衣裤扔到脏衣篓里,指尖的伤口猝不及防触到温水,他疼得一颤,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小黑吓了一跳,连忙关掉热水开关:“烫到你了?”
“有一点点。”
风息皱着眉点头,小黑不疑有他,又放了些冷水,伸手搅匀。风息抬腿跨进盆里,一点一点松开自己紧攥的左手。无数细小的伤口几可见骨,虽然妖精的自愈能力远胜人类,又在他有意催动的生灵系能力下止住了血,但毕竟十指连心,浸着热水、沐浴液和洗发水的泡沫,每一秒都疼痛难当。
然而他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像往常一样,笑得天真无邪,双手捧起水花与小黑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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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端着最后一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小黑与风息正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风息已经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色却比之前更白了,完全没有刚刚洗过澡的红润。他不禁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头:“怎么洗了个澡,气色反倒变差了?”
“好饿。”
风息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语调透着委屈。无限闻言笑了,把他抱到儿童椅上:“这就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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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无限早早就抱风息去睡了。他才刚回到客厅,小黑就迫不及待地凑到跟前,压低声音问道:“师父,结果是什么?”
少年的紧紧攥着拳头,眼神又期待又惶恐,显然已经忍了好久。于是无限直接将结论说了出来:“他不是风息。”
“太好了!”小黑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转瞬却又沉寂下去。白发少年慢慢低下头,喃喃开口,“这是……好事吧?”
他的声音中透着难以言说的失落与委屈,无限想要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客厅之中一片沉默,在最初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无限确实感觉松了一口气。然而随即,大妖倔强的身影便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当中,有时是他带领同伴逃跑的背影,有时是他站在栏杆上仰面坠入领域,有时又是他最后的样子,低垂着头,说我想得够久了。
“或许罢。”
良久,无限才终于开口,摸了摸徒弟的发顶,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夜色一无所有,却又包容一切。大妖的身影仍然挥之不去,而他却想起风息公园的防御法阵、黄沙里栽下的一株株小树,还有会馆中那些有关变革的、冗长的会议和激烈的争吵。无限望着目之不及的远方,轻声道:“但是……现在的世界,真希望他也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