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热水用,夜光其实并不在意。
这倒不是因为他作为神仙,随时都可以用法术将自己打理干净。而是他在借用其他男仙的身份出逃天庭时，就已经同那男仙的伙伴一起在芦苇荡中泡过一场了。
当然，他也是自始至终都没想明白,纤尘不染的神仙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跑到凡间的河里沐浴不可。
牛家后院养的公鸡正在进行今日第二次打鸣活动,叫声既高亢又嘹亮，但酣睡中的殷涵却并没有被惊醒。
只不过当夜光轻手轻脚从地铺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却冷不防地嘟哝了一句梦话：“夜光你个傻x”。
“……”
说实在的，作为梦话,这声“傻x”的确显得过于清晰了一些。以致于夜光不得不怀疑,殷涵这会儿是不是在刻意装睡骂他。
“二嫂你真美，嘿嘿……”
“……”
罢了,估计真的就是梦话。
于是夜光也不再管她，而是径自离开卧房,悄声往后院的牛棚走去。
农家的后院多是用来圈养家畜的，所以气味难免显得十分刺鼻难闻。就不说夜光这样的神仙了，哪怕是寻常人族，也很少会愿意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
但是，这世上总是不缺别无选择的人，比如已经在牛棚里住了十年的牛二郎。
“十二弟……”牛二郎早在夜光踏足后院的时候，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显然比自家三妹要警觉许多。
“杨戬倒是仁慈，还叫你得以口吐人语。”从牛二郎的嘴里听到“十二弟”这个称呼，夜光下意识皱了皱眉,“你既然能通人语，为何这些年来不将实情告诉你妹妹？”
“如何能告诉她？”牛二郎叹了口气，“我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只盼不要再连累母亲和三妹。”
“你也知道没能护住我姐姐。”夜光冷笑，“姐姐她这十年日夜都要在天牢中忍受天雷加身的痛苦，却仍不肯松口忏悔自己思凡的罪行。我真不明白，你这个粗俗愚昧的凡人究竟有哪里好，能让她这样死心塌地？”
“你说什么！”牛二郎急得差点撞断牛棚的栅栏，“姮娥她……她怎么会……”
夜光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是不是以为，我大姐早已经向玉帝认错，如今正在天庭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
牛二郎连连摇头：“不……我只是……我只是……”
夜光道：“你只是没想到，她会遭这种罪。”
牛二郎黯然道：“没错，若是知道姮娥因为我受了这么大的苦，我早就一死了之，好让她能从这段孽缘中解脱出去。”
夜光冷冷地注视着他：“你以为我没有这样想过吗，你们凡人的性命在我眼里又如何及得上大姐的一根头发？可惜大姐却警告过我，说我若是敢对你和两个孩子下手，那么她就会立刻放弃自己的神位，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同你们团聚。”
“姮娥……”热泪登时从牛二郎眼中涌出，这个十年来历经磨难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男人，此时却为了自己坚贞不渝的妻子泣不成声。
“够了。”夜光不耐烦道，“你这会儿哭得再情真意切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让我大姐从天牢中被放出来不成？”
“十二弟……”牛二郎抬头看他，“莫非你有救姮娥的法子？”
“还称不上是法子，”夜光的眉头微微皱着，“此事我还得同杨戬从长计议。”
“二郎显圣真君是个好神仙，”牛二郎道，“若是他来了，还请十二弟告知我一声，好让我去拜谢他……”
然而，夜光却不悦道：“你是我姐姐的丈夫，做什么自降身份去拜谢他？”
牛二郎愣愣道：“可我本身就没什么身份……等等，姮娥她……她在天庭的身份很尊贵吗？”
夜光正要点头，可又冷不丁想到殷涵那句“前朝的太子”，于是这个头顿时就点不下去了：“总之比你高贵得多。”
“那是自然，”牛二郎老实道，“我不过是一个凡人，哪能同天上的仙人相提并论？”
夜光懒得再多费口舌继续同他说下去：“后日我和你妹妹会去二郎神庙一趟，届时也会替你将谢意带到。所以，你日后若是见到二郎神，切不可腿软下跪，否则我定然打断你这两条腿。”
牛二郎闻言也不恼，只是在应下之后，小声问道：“十二弟，你和我妹妹以前认识吗？我瞧你们两个之间似乎有些……有些不同寻常，你们可千万不能学你姐姐和我，要不然——”
牛二郎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来是夜光嫌他啰嗦，直接给他施了个禁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