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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打算悄悄看一眼就走的,眼见他这么痛苦,一时没忍住被他发现了。”

山茗现在想想刚刚自己设计让黎柯把人留下时似乎有些自作主张了,也不知帝君是否愿意留下。

“多谢姑娘给我找了个留下来的理由,省了我不少麻烦。”九濡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不等她开口问便说了,对山茗他还是非常感激的。“我回来的事还要烦请姑娘暂时不要透露出去,这对黎柯也不好,我并不想他再记起我来。”

“这是自然,我不会多话。”山茗总觉得让曾经叱咤风云的天地至尊留在魔境给黎柯当杂役有些不妥,只是她见帝君并不计较这些,只得为这对坎坷的人儿默默在心里祈了个愿,希望二人以后能顺遂些吧。她也不是未经过人事的大姑娘,刚才帝君一身狼狈,她怎能不知道黎柯昨夜做了什么,正反这都是他二人之间的事,自己能尽的心力都尽到了,且看以后吧。

送走了山茗九濡实在强撑不住,只是也不知黎柯何时会回来,只得一瘸一拐得慢慢收拾了凌乱的床铺,山茗派人给他送来一应杂役的生活用品,他才略洗了洗换上杂役的衣服将原来穿得黎柯的衣服一并让人带走清洗去了。做完这些他再支撑不住,捡了个蒲团靠坐在门口闭着眼隐忍身上的疼痛。之前黎柯那一掌用了真力,他觉得自己肺腑呼吸之间都伴着隐痛,幸好这身体还是神体,不至于连这点伤势都熬不住,也就熬个两三天便好了。

喻武终究是放心不下帝君,当天夜里就来寻他,那时黎柯已然回来,对九濡仍没什么好脸色,还给他定了几条规矩。哪些东西能碰哪些不能都与他说明,还让他随叫随到,不召他时便自己在偏房待着,不许出来碍眼。九濡全都应了记在心里,并无二话。黎柯夜里不睡觉,又对九濡存了疑心,也不让他回去,直让他在书房站了大半宿才放他回去休息。

喻武偷偷跟了黎柯几十年,自然有悄然接近又不被他发现的法子,见到帝君时喻武有些吃惊,黎柯先前对帝君百般呵护容不得帝君受一丁点委屈,现在看帝君这样子,竟如受了拷打一般,当下急红了双眼要去会一会他。九濡委顿在榻上淡淡得叫了一声“喻武!”,这一声呼喊气力不济却还是和往常帝君吩咐他做事时一般不容置疑。

“他不认得我,这不怪他,让你办的事怎样了?”

“黎柯走后司文司武暂代军权,只是师出无名,很快被邱光济软硬皆施收了回去。邱光济不懂军务,蘅清又被黎柯杀了,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归拢了军心、剔除异己,不过我觉得黎柯还留着一手呢,否则邱光济也不会这么多年按兵不动。”

“咱们之前的人能用的还有多少?”九濡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他有些吃不准是否还能如先前那样号令群雄,并不是人人都是喻武。

“您不在的那段时间我为了黎柯调动过一部分,都是有求必应,只是黎柯坠魔以后再没联系过了。”那时黎柯还是仙帝,又有帝君遗言,师出有名自然有求必应,可现在黎柯坠魔,九濡旧部又都是曾经参与过上一次仙魔大战的,即便如今仙魔两相平静,也都在心底里存着对魔族的抵触。

“去探探口风吧,别说我回来了,不求太多,只要求他们保持中立即可,这是个长久的事,急不得,辛苦你了。山茗这人可信吗?今日刚帮我解了围。”九濡刚刚回来,诸事都不了解,幸好还有喻武一直掌控着。

“不是坏人,只是行事有些乖张,魔族不能拿仙界的标准来衡量。”

“好,回去吧,原先我跟肥遗约得半月后来接我,回去跟他说不必来接我了,冯平承怎样了?”之前九濡着急来找黎柯,还没顾得上见一见冯平承妙意等人。

“帝君为他洗髓以后他修为增涨很快,不过您走以后他再不是从前无忧无虑的少年模样,现在大部分时间还是闭关修炼。齐永康恢复得不错,妙意时常带他出去转转,只是都很想念您,妙意前几日还来找过我,问我要不要给您立个衣冠冢什么的。”喻武知道他记挂着众人,又问他:“要我通知他们,让他们过来吗?”

“不必,魔境不比仙境,来了有损修为,我早晚是要回去的,不急,他们若问起来就说我回来了,倒没必要瞒着。”这几个人都是与外界纷争无关的,自然也不会出去乱说什么。

喻武又与帝君详细说了之前查到的连澈内人与邱光济私下联系的事,连同黎柯如何求死一般什么都不管不顾得打到邱光济门上去以致他后来坠了魔都一并说了,九濡听了久久未曾言语,最后只叹出一口气,无奈道:“未曾想竟能对他影响这么大,是我欠他太多。”

喻武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自己倒是觉得二人相爱又有什么欠不欠的呢,帝君也是无奈赴死,又是那样惨烈的死法,若说亏欠,帝君只亏欠了自己、委屈了自己。可帝君向来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在他心里眼里,最重要的是苍生,然后便是黎柯,甚少有他自己。

作话:帝君好惨,不过帝君向来我行我素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做他认为有价值、应该做的事

第一卷第四章

黎柯甚至没问过九濡他叫什么名字,每每叫他只叫一声“你”,九濡从来都及时回复一声“在”。

自从那晚以后黎柯再没对九濡动过手,他本来也不是偏爱暴力的人,只是见了九濡在眼前时总觉得心烦,看不见他又时不时得想起那人冷峻的眉眼和乖顺的神态。

后来黎柯回想起来,对那疯狂的一夜也不是全无印象,他记得青年低浅的悲呼,细白皮肤上的点点红痕和那副身体带给他的感受。每到这时黎柯便会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燥热的渴望,这渴望却催生了他更多的烦躁。

今日黎柯没什么事,一整天都没出门,他对饮食和睡眠都没有要求,闲下来更没什么事做,自己窝在卧房里看了一天棋谱。以往他最不耐烦看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觉得不耐烦,现在却是只能靠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了。

黎柯没叫他,九濡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只躲着他做点杂事,山茗私下里吩咐过,也没有真正需要他来做的事,只是偶尔照应一下黎柯的生活。黎柯一上午没有动静,他以为黎柯出去了,领了浣洗好的衣服打算给他放到柜子里。推开门才知道黎柯正斜靠在矮榻上摆棋子。

九濡还记得黎柯当日给他定的规矩,没有召唤不得出现在他面前。魔族等级森严,黎柯又是魔族至尊,除了山茗这种,等闲人物见了他都要跪,更别提自己现在一个犯了错的杂役了。九濡低着头跪在门口,等着黎柯发落,也怪他自己,没先偷偷从窗口看一眼就推门进来。

黎柯这小院本来就不大,他这卧房也只是个五六丈宽的小屋,黎柯一抬眼就能看到低头跪在门口的青年。这人非人非仙非魔,没有半点护身之力却悍不畏死得待在他身边,恢复力倒是惊人,寻常人哪里能扛得住他一夜的折腾还生受了他一掌仍不死的。

偏生他寡言得很,明明是最柔顺的态度,却从未像旁人一样战战兢兢得告过饶,即便有时黎柯偶尔看他不耐烦了罚他出去或站着或跪着,他也就默默地去。他看着那人因为跪地俯首而露出来一截细白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眼神缩了缩,突然很想看看他到底能隐忍到什么程度。

“过来。”

九濡本以为他怎么也得让自己出去跪一天,没想到竟是让他过去,正要爬起来走过去,又听见他淡淡得一句,“谁准你起来了?”

自己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就这么膝行过去,仍是低头跪在他棋桌之前。

“你师从何处?是仙还是妖?”看他一身气息清冽干净,绝不是魔物,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在污浊的魔境生存,黎柯实在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来源。

“奴非仙非妖非人,也不知从何处而来,于修炼上一直没什么进益。”这话倒是没有骗他,九濡的确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应劫却不死。其实魔境并不适合九濡长待,他每时每刻都被周身弥漫着的魔气倾轧着,一开始他总觉得每一处皮肤都泛着针扎般的刺痛,倒也不严重,现在已经渐渐适应了。

“恢复力倒是惊人,伤成那样才几天就好了,再过来一些,让我看看你。”黎柯很少有这样和颜悦色对他说话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让九濡过去。

九濡觉得自己心跳都乱了一下,眼前的黎柯和之前对他情真意切的黎柯重合在一起,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失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想站起身越过棋桌就想起来黎柯刚刚说得话,只得继续膝行过去跪坐在黎柯身边。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九濡已经被曾经无比熟悉的气息笼罩进去,这让他从后脊骨开始升起一丝颤栗,并不是因为胆怯,好像是因为渴望或者因为眼前的人已经成为了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黎柯看着那人低垂的眉眼,他的睫毛很长,深棕色的衣领下面是雪白的皮肤,右耳后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痣。黎柯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他曾经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这样的痣,还有一朵艳丽的并蒂红莲。

黎柯不想再忍耐,他猛地伸出手拽住那人垂在身后地黑发将他按在身前的棋桌上,另一只手拨开他前襟将外袍撕扯下去,果然在那人肋下见到一株血红的并蒂莲。那血红的莲花刺痛了他双眼,一直压在心底的怒气又张牙舞爪得冒出来,黎柯厉声喝道:“这朵莲花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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