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你的破海螺啊。
这修仙之道,虚无缥缈,漫漫长路,总不可能一直坦荡平顺下去。若想跳脱阴阳轮回,得过三劫,生死、是非、情缘若都能看破,则飞身成圣,与这轮回同道,可定天路、判因果。
可在这三劫之前,辛苦修行千百年,若是道心不坚,剑心摇动,如何可度这漫漫长夜啊。
王舞看着那个缓缓前行的背影,托着下巴,突然很想摸一摸那个被她放进乾坤袋一直带在身边的海螺。
我的小陆儿啊,你的道心剑意,如今又在哪呢?
顺着这彩衣街一路向东,就是华衣镇渔船出海的船坞。船坞上除了纤绳随风微摇、道边菩提树树叶窸窣作响之外,这天地万物都在酣然安睡。
王陆撒了个谎。
今日才是这五绝大会第一日,各门各派都是刚刚入镇落脚,休养生息,更何况,比起万法仙门不知道人在何方的第五位弟子,他们已经领先不少。
王陆一向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他想要的好像从来都不多。
钱财?够花就好。
功法?能防身就行。
美人?就算美人惊世,不是我心上那个,要了又有何用?
只可惜…
王陆叹了口气,靠在身后那棵菩提树上向上看着树影婆娑。
只可惜我的心上人,已经不在了啊。
东篱州靠海这事,海边灵气充沛,再加上青衣山地处这州中地脉,华衣镇可真算是修行归根的好地方。
传说当年西方教接引道人在这菩提树下参悟人生。人在这世间一遭,不过百年,忧思生怖,却不知世间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有业必有相,相乱人心,五蕴乱乃生八苦,八苦不过,道心不坚,不可成佛。
王陆闭上眼睛。海风温暖,月华清冷,似乎一切只差一壶浊酒,加上一位知己,便是世间致幸。
若是一人,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无人可护,无人可爱,道心虽不动却死,修行不知其意,佛又可否渡我?
他睁开眼,那海面上的浅浅月光如同一件轻薄白纱衣,落在他眼中天海一样的深邃里。
“小海,”他伸手,像是要抓住那天地之间一抹白一样合掌握拳,“东篱的海天一色…我替你来看了。”
青衣山下,彩衣街尽头,有一排矮矮的乌瓦绿墙小楼。
王陆看够了海上生明月,奈何无人与他天涯共此时,只好抱着胳膊,在这石板路上逛一逛这无人街景。华衣镇有三样东西远近闻名:绸缎彩布红绳结,百里菩提青衣山,青衣山下白狐观。
看了看这街道两边绸缎庄、绣舫、染坊,王陆摸了摸鼻子,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弟子服,有些庆幸自己白天没跟着小琉璃他们满街乱逛,要不然被别人看去他这仙师中衣后腰的补丁,灵剑派真的是丢人丢大了。
路不太明亮,王陆走的不快,偶尔有两边商铺后院响起的低语声飘入他耳,似乎是后院人家秉烛夜谈,又或者是恩爱夫妻共建西窗烛火。
“梁秋?梁秋?”王陆突然有些无聊,拍了两下坤山剑,打算叫剑灵出来玩玩。
“别吵,睡美容觉呢。”
“梁秋,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不修仙了,搬到这来,是不是也不错?”
“我呸!”坤山剑在他腰带上猛然一抖,“我告诉你,在你能找到办法把你脑子里的欧阳商分出来给他重塑肉身之前,你!别想给我退隐江湖,听见没有!”
“梁秋,你真的相信,是世界上有东西,能医死人、起白骨的?”
“那未必。不过,欧阳商也不算是死了,他虽然肉身已毁,但是精元修为和灵魂确实是通过轮回之道到了你身上,而且貌似还一点都不受影响,所以,谁知道呢。”
“那梁秋,”王陆负手站定,“你说,人死了,还能复生吗?”
梁秋许久未回他,等到再说话时,有些瓮声瓮气,“小子,别瞎想,就算是世上有复生之术,那也需要很大的代价,你付不起的。”
“我知道。但是你说,真有吗?”
如果真的有,我试一试,跟老天搏一搏,看到底是这天道不公无情,还是我王陆愿力更甚。
“有吧。毕竟,谁都思念之人。”
“那梁秋,你说,这道心、剑心…又是什么?是我所思所想之人吗?”
“这…这就更复杂了…怎么,王舞又数落你无相剑法的事了?”
“她说我道心不坚,剑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