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开玩笑了。”姑娘收住了笑。“你说吧,我听着呢。”
米斯达用报纸挡住脸,不然一个人对着空桌子自言自语真的挺惹人注目的——不好的那种,他还不想被人当成疯子。“我……有个朋友。他最近交了个朋友。呃,也不算是朋友,你可以理解成是那种朋友,反正一开始我以为——我是说,我那个朋友以为是做那种朋友。”
“等等,”特里休打断道,“这里面有几个人?你都把我给搞糊涂了。”
“两个,”米斯达坚定道。
“好的,两个人,我们有一个经典的开始。”特里休重复道。“接着说,你和你炮友怎么了?”
“什么?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也不是炮友,我记得我没提任何有关炮友的字眼——天呐特里休,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特里休不满地崛起嘴唇。米斯达猜,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必须背对背坐着,这姑娘一定会用高跟鞋的细跟碾过他的大母脚趾。想想都疼。嗷。“那么,请问你指望我如何理解‘那种朋友’,米斯达?”特里休一字一句地问道。“让我想想,通过某些成人社交场合认识,通常是酒吧,要不就在夜店,上过床——不止一次,没有循序渐进的谈恋爱过程,也不打算有,并且没有关于未来的思考和承诺?”
“是的,但——”
“米斯达,”姑娘斩钉截铁地说道:“在一般人的字典里,这个就叫做炮友。”
“可是——好吧,好吧你说的对。”米斯达叹口气。
“所以说,你们两个真的上床了?”特里休兴致勃勃的语气里全是八卦意味。
“我再说最后一遍,是我的朋友!朋——友!记住这两个字对你来说有那么难么?老天啊,特里休,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坐在这儿和你浪费时间。”
“因为我是你认识的唯一一个有着平均水准以上的人际敏感度并且会帮你保密的人?试试福葛或者纳兰迦,他们会建议你没什么事情是用一本百科全书砸脸而解决不了的,并且第二天半个警察局的人都能听说你的小故事。”特里休随意地掸了掸衣服,仿佛在掸掉并不存在的灰尘。“而且这也不是我的错。是你一开始就没说清楚。”
米斯达把报纸抠出了个窟窿。“好吧,我们重新开始,”他阴沉着脸道:“我有一个朋友,他认识了一个人。一开始他们说好只做炮友,但是后来情况变得有点复杂。”
“嗯哼?”
米斯达深吸了口气,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因为他觉得一旦停下,可能就再也不会说出口了。“那个人向他表白了,其实也不算是表白,但是他说喜欢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觉得——我的朋友觉得,那不单单在指性,而是那种在一起,你知道的,恋人的那种。但第二天那家伙的态度又完全变了,好像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这令我……的朋友很苦恼。”
“那就是他后悔了呀,”特里休摇了摇头,遗憾道:“男人是会这样的,总是说些甜言蜜语却不负责的话。也许他说想要长期关系只是一时激动,冷静了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只想做炮友。”
“不,这不一样,”米斯达努力找寻着词语表达,“不仅仅是没承认那些话,他的…他的态度也不同了。一开始是我的朋友只想维持炮友关系,而他看起来则想要更多,但现在他却后退了,示好也好,表白也好,他变成了拒绝的那个,故意无视的那个。这就好像……就好像一切都反了。”
特里休皱眉。“是你让他等得太久么?”
“……特里休。”
“好好好,你的朋友——是你的朋友让他等了太久以致于没有耐心了吗?看在上帝的份儿上,真是够了,米斯达。”
“我不觉得一晚上是个很久的时间。说真的,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表白过后的第二天早上就变得像个冷血的混球啊?”
“哎呀,”特里休假笑道,“这不是那些和你约会过的姑娘们经常用来形容你的么?——好啦好啦,别折磨那张可怜的报纸了,听上去它都快被你扯碎了。那么,在他态度变化的这个期间,你那位朋友有做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救了他的小命?借他一只手让他像猫见到痒痒挠一样蹭毛?听到表白之后笑得像个疯子?米斯达咽了口唾沫,“没有。”反正没有一样是在那家伙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所以可以约等于没有发生。“问这个干嘛?”
“这是控制变量法,”特里休翻了个白眼。“那么很显然,就是那家伙自己的问题了。一定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转变态度。”
发生什么事?米斯达撇嘴。乔鲁诺倒在他的床上不省人事,这他妈还能发生什么事?烧坏脑子吗?
“去问他。”特里休坚定道:“如果你的朋友还想和他在一起,那就叫他去问他,弄清楚原因。如果不想,就什么也别说。二选一。要么别给自己留遗憾,要么彻底放开,别难为自己。米斯达,别总苦着一张脸,难看死了,忧郁深情路线不适合你,真的。”
尽管特里休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嫌弃,米斯达仍因这话语而微微扬起嘴角。这是这姑娘表达关心的委婉方式,他知道并且心怀感激。“怎么会。别不承认你被我迷住了,特里休。”
特里休的回应是一声冷笑。真伤人自尊,唉。“还有,”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他不肯说——”
米斯达自然地接过:“——我就揍到他肯说为止。知道啦。”
“……我本来是想说你可以换一种隐蔽的提问方式的。”特里休咂了咂舌,感叹道:“主啊,请宽恕这些脑子里全是肌肉和暴力的男孩们吧。”
米斯达的脸有些热。“请不要质疑我解决问题的个人风格,好吗,女士?”
“哦,那这么说来,我坐在这里听你唠唠叨叨诉苦的原因是?”
这女人当警察简直白瞎了。她应该去当律师,光靠说话就能把敌人撕成碎片的那种。米斯达提醒自己要往警员手册上的醒目位置加上一条:永远、永远不要试图和特里休争论。他早该学到的。他苦着一张脸,讨好道:“你不是更厉害嘛,你说你那什么人际什么的很高。”
特里休哼了一声。“我可不是来给你们做心理咨询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要跟布加拉提申请加薪。”
“对对对,是得加薪,”米斯达立刻毫无原则地赞同道:“必须加薪。还得发奖金。好特里休,亲爱的,你打报告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带上我……”
“不说笑了。我出来挺久了,该走了。”特里休看了下表站起身,忽地顿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波尔波的那个手下,就是你们之前打伤的那个,死在看守所里了。”
“死了?”米斯达皱眉。“怎么死的?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