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亚暂时中断台词,跟李乘西互看,并露出意味深远的视线,眼神当中包含了同情怜悯慰劳愤怒和焦躁。倘若李乘西没有误会的话,同时还带有些微羡慕的情绪。
然后她继续说道:「——你这个爱自我牺牲的傻瓜。」
「……爱自我牺牲的傻瓜是什么意思啊……」
李乘西不是很懂叶亚想要表达的意思。然而虽然无法理解明明应该没有理解,却感觉到呼吸莫名困难。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的用词很贴切吧?」
叶亚斜眼看着李乘西,看来颇有自信似地说道。
「哪里贴切——」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自告奋勇地参加这个麻烦得要死的活动?」
「……因为大家都不想做,但又非得有人做不可。只要我接下这工作,其他人就不用被迫参加——」
「那个其他人里面,为什么没有把你自己也算进去?你其实也不想做吧?既然如此,你不就等于是被迫参加了吗?」
「这……」
李乘西说不出话来,虽然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可以说的话。照理说那些话应该存在于深邃雾中的某处才对啊。
「你果然很适合爱自我牺牲的傻瓜这个词啊。为什么不以与大家同样的标准看待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特别待遇?啊,这可不是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的意思幄,正好相反,你是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牺牲也无所谓。我无法了解那种不能重视自己的家伙的想法,甚至觉得恶心。」
用词比平常更辛辣的叶亚,不由分说地将话语的利刃刺在李乘西身上。
「你喜欢职业摔角的理由是什么?」
叶亚忽然转换话题。
虽然是出其不意的问题,却跟自己深爱的事物相关,于是答案立刻很自然地接连冒出。
「……如果用比较广为人知的词汇来说,就是承受的美学,因为职业摔角是有剧本的表演,所以对战双方并非真的拼上性命对打。相对的是作为用表演吸引观众的格斗技,和观众认真地比试。
职业摔角并非只要有某一方选手能够使出强悍又厉害的招数就行了,真正重要的在于承受那些攻击招数的一方,承受那方吸引观众的技术优劣,会让攻击招数甚至让比赛的完整性都跟着有所变化。有承受攻击方的衬托,比赛才能以职业摔角的形式成立。我特别喜欢贯彻败者的立场,用落败模样的优点来说的话——」
「给我闭上嘴,你这个笨蛋。」
叶亚丝毫不掩饰轻蔑的态度,用粗鲁的话语痛斥李乘西。
「是是你叫我说的耶……」
「没人要你说明得那么详细好吗。」
她再度用夹带厌恶感的声音不屑地说道。
「你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你所谓承受的美学,套用在你身上应该是自我牺牲的美学吧。」
「叶亚,你这话就不对了,所谓承受的美学是——」
「你别搞错了,我并不是指一般的职业摔角,而是指套用在你身上的情况。」
「我的情况也不是那样……」
之所以无法斩钉截铁地断言,究竟是因为被叶亚高压的态度给压倒,还是觉得她所说的话其实命中核心呢?
「哼,这可难说。」
不知是否因为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叶亚叹了口气,看向下方,用垃圾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空点心盒,并扔进自己的垃圾袋里面。
相对于从刚才开始就顺利地捡拾着垃圾的叶亚,李乘西的垃圾袋仍然空无一物。
「那么,把话题拉回来……你喜欢尹妍对吧?」
「噗哈!」李乘西不禁喷了出来。
「你的反应最近变得挺夸张的喔,之前明明是更没表情的角色。」
咯哈哈——叶亚抱着肚子大笑,很明显是看准这点,以李乘西的反应为乐。
「我只是被迫不得不变成那样而已吧!倒不如说,是要怎么拉回来才会变成这个话题啊?根本没有拉回正题吧。」
「我的意思是要你在被凌雅抢先之前,快点把尹妍追到手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懂跟凌雅竞争的意义何在……在那之前,我必须追到尹妍才行的这点就很奇怪了。」
「你懂不懂啊?在我们社团五名成员之中,最脆弱的人就是尹妍喔!我还不曾看过那么不稳定的人。」
跟变成的尹妍一起聊天时的光景,突然闪过李乘西的脑海。在那段短暂的时间内露出各种表情的尹妍……应该将那当成是表情丰富,或是不稳定呢?
「而且你喜欢那种脆弱的一面对吧?毕竟自己必须成为挡风的墙壁背负伤口保护对方才行嘛!倘若不那么做,说不定会坏掉呢!对于爱自我牺牲的你来说,真是最棒的奇葩啊。」
「……你别擅自认定啦,叶亚,我根本没想过那种事情。」
虽然李乘西承认叶亚比自己聪明,但最了解自已的毕竟是自己,没有道理要被她用想象说长道短。
这可难说呢——叶亚这么低声说道,转了转手上拿着的垃圾夹。
「而且李乘西你似乎没有自觉,所以才恶质。还有,顺便先跟你说一声……尹妍也喜欢你喔。」
「不,那不可能吧。」
李乘西冷静地吐槽着。
「啧,真是无聊透顶的反应啊,第二次应该要超越第一次才行吧。」
叶亚会设定这种意义不明的门坎。
「那种事我才不管咧!倒不如说,那也是叶亚你擅自乱说的话吧。」
「真没礼貌,我当然是有确切的证据才会这么说的。尹妍那家伙需要依靠啊!她需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绝对肯定自己的存在,这不是很适合希望付出一切到让人觉得恶心的你吗?李乘西,就是因为双方都是扭曲的缺陷品,零件才能顺利组合起来,对吧?」
真是过分的说法。
「你也说得太超过——」
「而且当你跟尹妍两个人在一起时,是最充满活力的。」
不知为何,唯有这番话,叶亚是别开视线,有些粗鲁地说出口的。
「是……吗?」
因为她一直用带有讽刺的说法阐述,一旦听到普通的说法,李乘西反而感到惊讶。
「虽然不管怎样都无所谓啦,这是你们的问题,随你们高兴去做就行了,跟我没有关系。」
只是稍微多管闲事而已——叶亚似乎也觉得这种台词跟自己不搭,并在看来有点害臊地这么小声补充之后,加快脚步前进。
虽然她平常是会将内心想法毫不隐瞒地公开出来的类型,而且毫不在乎地使用强烈的讽刺,但在李乘西记忆当中,叶亚还是首次如此深入他人的内心,果然是跟这次的人格交换现象有所关连吗?
「但我还是觉得——」叶亚难得露出带着忧郁的感慨表情,这么喃喃自语,配上堂皇的站姿,看起来就宛如被剪下来的绘画一般。
「尹妍是最危险的。」
「你说危险……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这场人格交换甚至有可能会伤害到某人,感觉最容易成为目标的就是尹妍,受到人格交换的负面影响最深的,就是那家伙啊……」
她用率直的表情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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