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来见我!”/p
栗锅子用力嘶吼着,他残存着意识一直苟活到现在,就为等一个人来见。他不知道自己是梦是真,但有一丝希望就不可放弃。/p
“谁?”/p
诸葛弈拿出一颗药丸喂给他,慢慢拨出刺入他心脏的长针。/p
栗锅子只觉心疼得厉害,待疼痛过后长长地舒口气,:“我闺女……求你……带我……闺女……来见!……求你!求求你!”/p
“好。”/p
诸葛弈起身,返回海棠身边,低声:“我陪你过去。”/p
“谢谢师父,可……我想和他……”/p
栗海棠欲言又止,她知道他会担心,也知道栗锅子心性无常随时会做出伤害她的举动。/p
诸葛弈未迟疑,放开她的手,叮咛:“你心防备,我就站在这里。”/p
“好。”/p
栗海棠放开他,轻踮脚尖慢吞吞地走到栗锅子前。她心提防,不敢蹲下来与栗锅子面对面。/p
“栗锅子,我来了。”/p
听到冰冷又熟悉的娇软嗓音,栗锅子缓缓抬头,他半信半疑地呢喃:“海棠?海棠,我的闺女?闺女?”/p
“栗锅子,打从你一千两银子将我卖给栗里长,你还有女儿吗?”/p
“呵呵!是啊,我还有女儿吗?我连老婆儿子都没有,还想什么女儿呢。呵呵呵!哈哈哈!”/p
栗锅子狂声大笑,背靠着墙,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凝视近在咫尺的姑娘。在看到她烂肉红肿丑疤纵横的脸时,他惊慌质问:“是谁?是谁毁了你的脸?典氏那贱人吗?还是栗里长那混账?”/p
栗海棠冷嘲:“我活该被亲爹卖了!活该当了活祭品等死!活该被八大氏族的权贵老爷们折磨!活该生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活该变成这副人不是人鬼不成鬼的样子!”/p
“海棠,我的闺女,我对不起你啊!”/p
栗锅子捂脸悲哭,虚弱颤抖的身体缓缓向前蜷起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p
看到一辈子醉生梦死的父亲忽然哭得像个稚童,栗海棠心里亦不是滋味儿。从她儿时有记忆以来,无论梦境症现实中父亲永远是暴虐醉态狂怒无耻谎言的样子;从她儿时起,每听到父亲重男轻女的儿孙梦,每看到懦弱母亲的委屈求全,每忍受父亲暴虐的殴打。/p
煎熬。/p
这是莫心兰姐姐教会她的第一个表达内心感受的词语,是除了她的名字之外第二个会写的词语。/p
在过往无数个煎熬的日子里,她已不知道该怪谁恨谁怨谁。面对八大氏族的咄咄相逼,她依然身陷煎熬中苦苦挣扎。不同的,是她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师父,一个真心待她的少年。/p
栗锅子摇摇晃晃地爬向她,一只脏手握住她的金莲脚。污头垢面的脑袋慢慢垂下抵在绣鞋上。/p
“闺女,我要死了。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啦,有话不出听不到别人叫骂没了想法愿望破灭。”/p
“闺女呀,我要向你请罪。我对不起你呀,害你代替别家的闺女做了活祭品,害你那可怜的母亲被人逼死,害你那无辜的兄弟被诓骗走了溺死在祁山岭水潭害你一辈子没有好日子害你短命。我罪大恶极我罪无可恕我罪不容诛!”/p
“闺女呀,我一生痴酒,终日醉得人事不醒脾性暴虐,害苦了妻子害苦了你害苦了我唯一的儿子。”/p
“闺女呀,如今我落得这般下场是罪有应得,我高兴!真的高兴!”/p
栗锅子缓缓后退,慢慢靠着墙坐起。他脏污的脸色苍白,张大嘴巴喘着气。无法弯屈的手指撩起自己破败褴褛的衣摆,露出一双脓疮烂肉的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