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一)
兰洲客场作战,在上半场最后一分钟,被雷达丁联攻入一球,比分变为1:0。
江繁看见杰拉德扑球失败,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显然非常懊恼。
离场休息的时候,梅尔维尔快走了几步,赶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凑了上去，安慰的低声说着什么。
大约是因为之前的对话涉及到了性向,这样明明再平常不过的情景，也让江繁有些觉得在意。
如果梅尔维尔的确喜欢男性,那么在他眼里,杰拉德的存在又意味着什么呢？
杰拉德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虽然说并不介意，也不厌恶这种事情,但这种时常会意识到的错位感,有时候的确让人感觉不知所措。
要是能多了解一些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吧……
不过，网上不是也说,同性恋很反感外人问东问西的？
也不知道，如果他开口询问的话，会不会伤到梅尔维尔的自尊？
江繁这么想着，又将目光移开,落在了霍伊尔、布拉德利等其他人的身上。
梅尔维尔似有所觉的朝着观众席投去一瞥，视线便忽然凝在了金色的一点。
江繁正在和霍伊尔对视，他们相互逮到了对方的视线后，隔着大半个球场相视一笑。
梅尔维尔在他察觉自己的目光前，移开了眼眸。
“格雷戈里在观众席上。”他这么对杰拉德说道。也许是想着，如果杰拉德听完之后，好奇的去寻找江繁的位置，他就也有了一个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朝他投去视线。
但杰拉德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梅尔维尔下意识道：“你不看看他？”
杰拉德摇了摇头，“专注比赛。”
闻言，铂金色头发的少年意味不明的盯着他，过了半晌，无奈道：“你现在倒真的像是一个队长了。”
他忍不住又朝着江繁所在的方向，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却见对方已经转过脸去，正和身边年长的俊美男人笑着说话。萨利微微朝着他的方向倾下身体，倾听的侧脸轮廓柔和而认真。
除了萨利，大概就是霍伊尔了吧。
见状，梅尔维尔心想，最好的朋友嘛……！
他雾蓝色的眼眸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霍伊尔，却见他正和布拉德利一起，站在教练身边，认真的听教练调整战术。
那个神色时常如鹿一般惊怯、常常只是站在江繁身边腼腆安静的微笑的少年，认真沉稳起来的时候，才会忽然让人有些诧异的发现，他是个正在飞快发育，并且即将成熟的男性。
不久前在梅尔维尔眼里，还像个孩子一般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一晃眼，竟然已经长高、变壮了这么多。
他忍不住道：“……霍伊尔是不是长高了？”
杰拉德瞥了一眼旁边，见霍伊尔正站在教练身边，抬起手来随意的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手臂修长而透过球衣，似乎已经能够看见些许肌肉，“好像是？一米八了吧？”
梅尔维尔不说话了。
“怎么了？”
“没什么。”铂金色头发的少年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嫉妒与危机感，“格雷戈里好像跟他差不多高？”
“啊，那倒没注意。”杰拉德和他随意聊了几句，总算没有刚开始那么郁闷了。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开始活动身体，以免僵住。“不过好像是也长高了。等比赛完了去问问他们呗。啊，小个子和小姑娘都要长大啦。”
（二百五十二）
下半场开始后，双方攻守易势了许多回，终于由梅尔维尔莫名饱含怒气的一记短传撕开了局面。
霍伊尔无缝对接上后，带球连过三人，宛如手术刀一般，直塞给布拉德利，布拉德利接球后精准、迅速、干脆利落的一脚射门，扳平了比分。
随即比赛彻底陷入僵局，1:1直到结束，两队准备开始点球大战。
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两队队员面面相觑，一时无语，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居然会把局面拖到这个地步。
“这个走向，”江繁捂着胸口，向后倒入座位里，长舒了一口气，“未免也太刺激了。”
闻言，艾登·格林看了他一眼，心想，那你是没见过你自己的比赛有多刺激。
萨利笑了笑道：“布拉德利的状态很不错。那个射门质量很高。”
艾登·格林这才收回视线，回答道：“他很会调节自己，基本上状态很少有很大的起伏波动。”
一听这话，虽然已经真心实意的佩服了很多次，可江繁还是忍不住的再一次感慨道：“真的厉害。”
而点球大战，每队选出五名队员负责罚球，轮流射门，然后谁踢丢了谁背锅。
多年重返青年赛决赛的点球大战，再加上兰洲多年无冠的现状和期望……
江繁远远望去，觉得杰拉德在人群中的脚步都好像沉重了起来。
只见两队分别退向场边，聚集在各自的教练周围，听候安排。
梅尔维尔搂着杰拉德的脖子晃了晃，露出了一个笑容，用肩膀轻轻的撞了撞他，想要让他放松一点。
但杰拉德只是神色很僵硬的弯腰从场边拿了一瓶水，就径直的越过好友，站到了中线附近。
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拧开瓶盖，眼神没有焦点的喝了一口水，等待雷达丁联的代表过来一起，见证裁判以丢硬币的形式，决定哪一队先罚球。
雷达丁联来的人是他们的副队长，17号。他双手叉着腰，身形高挑，容貌清秀，浅色的短发和棕色的眼眸，容貌较为柔和，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
他显然压力也不小，抿着嘴唇，有些焦躁。
杰拉德瞥过他球衣上的名字，心中默念道：“马洛。”
马洛看着他，先伸出了手来，“祝好运。”
杰拉德顿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祝好运。”
最后的结果是雷达丁联先罚球。
杰拉德对这个结局没有什么异议，他点了点头，提着三两口就已经喝光了的空水瓶转身朝着自己的队友走去时，才发现梅尔维尔一直在身后不远处看着他，神色显得有些担心。
自己居然让人这么不安的事实，让杰拉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可是队长。
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心想，我应该分担别人的压力，而不能给其他人带来额外的压力。
于是他勉强的笑了笑，朝着梅尔维尔走了过去，语气尽量轻描淡写道，“对方先罚。”
梅尔维尔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观察他的情绪有没有什么不妥。“哪边的球门？”
杰拉德朝着自己身后比了比拇指，“右边的这个。等雷达丁联的门将过来了，裁判还得跟我们说点事情。”
他把手里的空水瓶交给梅尔维尔，自己又转身过去了。
等到听完裁判对两边门将的嘱托，点球大战即将正式开始的真实感，才慢慢的，冰冷而沉重的，灌入了杰拉德身体里。
“格雷戈里在看台上。”他脑子里混乱的想，“比赛发展成这个局面，他怎么看？会觉得我们太弱了，太狼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