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迦尔纳,实在是让他有些怀念。
第十章重返二十岁
阿周那第一次见到迦尔纳时,已经在数不清的竞选名单上看到过他的名字,从数不清的口中得知他的品貌——平民出生,万事努力,乐于助人,白发瘦削。
他是期待的。即使之前任何一次自己都赢得毫无悬念,但迦尔纳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威胁感,早就极大调动了他的竞争性。对方到底是什么形象?万事努力是不是用来掩盖平民身份的无奈?平民出生的重担是不是会压弯他挺直的脊梁?又或者,迦尔纳也是个有几分正气的少年?那这样他还是会选择击败对方,但之后说不定哪天相遇,两人能成为温情的朋友。
竞选发言那天,阿周那特意精心打扮,结果大跌眼镜:对方在他之后上场,很明显是压线冲刺上台,穿着厚外套都嫌冷的大厅内,少年额前刘海被汗珠打湿,一缕一缕黏在脸上,制服外套不知所踪,白衬衫蓝领带皱巴巴,直到发言前还在微微喘气。
但就是好看,正气青涩的好看。青涩这个词语很难一言解释,可以说某种水果未长成时,那种不饱满的涩嘴;也可以说是少年少女时期所特有,言谈间无法掩饰的年轻可爱。
迦尔纳正好两者皆有。如果阿周那上台时,超出年龄段的成熟让所有人聚焦、钦慕着。迦尔纳就是同龄人那点灵巧又笨拙情绪的具象化——像水果一样将要饱满,虽然微微不熟练,却茫然且坚定。
好巧不巧,迦尔纳开口前往他方向扫一眼,绿眼睛亮得碧波荡漾——那刻阿周那突兀想起自己换牙时期,新牙长得偷偷摸摸,痒,想咬一咬却不行,很烦躁。
他们票数从没这样近距离过,阿周那超过几票,对方后援就紧紧咬上来。于是他又不服输地去活动,开启新一轮拉锯战。
校报电台连续一周都是两个人角逐,阿周那早上对着镜子打领结,自我怀疑近期莫名其妙的热血沸腾——明明是个学生会长而已,大不了让对方当着玩玩,下年再竞选。
横竖是被迦尔纳带的。怪他。
然而他难得一腔热血无疾而终,倒计时第三天,他们选票还是不相上下时,迦尔纳自己退出了。
简直就像重拳打在棉花上。他所被带动的情绪,在对方看来居然不值一提。阿周那从来没这样被撇低过,他认可的对手初次对击,便带来深刻羞辱。在就任发言上,无论再有团团簇拥住他的多少鲜花掌声尖叫——阿周那也根本感受不到丝毫快乐。
迦尔纳后来当了个后勤委员,他就把后勤全权放给罗摩处理。
白脑袋是道无法抚平的旧伤,在每个阴雨天成为仿徨的幽灵,从伤口刺进去贪婪汲取热量。阿周那偶尔放空都被打断,只能不断工作以求缩短闲暇——他们当然没可能成为朋友,不成为仇敌已经仁至义尽。
随着事务变多,一个人生活总是麻烦。卫生、饮食、生活用品轮番倒,阿周那在第三次忘记交水电费,头上顶着泡泡找手机时,终于不得不承认应该找个合适舍友,或者能接管一切,还会隐身的家政阿姨。
前者当然更加方便。他在第二天闲谈时和罗摩提了一嘴,对方当场表示可以联系到符合标准的人。
阿周那询问要不要请吃饭认识一下,被罗摩拒绝:
“没有房租就是最好的帮助了,再多对方会不好意思。”
哦,是勤工俭学类型。他这样想,也没有强求。
然而周末对方到时,阿周那觉得有时候人就是要强求一下。
白头发白皮肤,绿眼睛下边两道不明显红痕,因为拎着大箱子而绷紧的肋肘肌肉纤薄却有力,怀捧直男配色礼物盒。
阿周那很不给面子关上门。
等他深呼吸两次后再打开,明显看见对方不动如山的表情也出现了懵逼端倪。
“早上起来没睡醒。”再怎么说他也不会食言,只是还在最后挣扎:
“你就是罗摩介绍来的吗?”
迦尔纳点点头,好像对他敷衍的答案非常理解。然后把礼物递过去,顺便打碎了阿周那最后希望:
“嗯,是我。”
平心而论,迦尔纳是个好舍友。寡言少语且勤快,几次发现家里洗洁剂用完,也没告诉对方,自己掏钱买原来牌子放回去。要不是阿周那自己发现了一次,造成到晚上两瓶洗洁剂齐齐整整杵在案板边的情况,迦尔纳这笔花销说不定还要继续循环。
阿周那看着洗洁剂顿感无语,亏他还以为是个耐用的,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
他鼓起勇气敲敲迦尔纳的门,对方出来时候白发散乱,耳机还斜挂在脑袋上。
“怎么了?”
“洗洁剂,我没注意,多……谢你之前买了。”
“应该的。我也在用。”
这天真的没法聊。阿周那于是点头要离开,侧身时从门口瞧到迦尔纳电脑上音乐制作屏幕,才想起对方是个表演辅修音乐系。
阿周那也选修音乐,只不过两个人课程点错开,迦尔纳又周末忙着打工,他创作时间充裕,也不用顾忌。现在想想对方一直带着耳机不出声,又要处理两人份家务又要兼职,未免有些过于连轴转。
“你也在写歌吗?”也许是靠薛定谔洗洁剂安排,阿周那态度不自觉软化:
“写歌的话可以告诉我一声,房间隔音很好,我如果当时需要安静环境,可以去书房。不怕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