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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1 / 2)

白歌行的修为是他爹所传授的。说起他爹,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他爹不知道是哪里人,也不清楚姓字,因为家里有五亩地,村里人喊他一声“五亩先生”。他爹是最典型的庄稼汉,一辈子没有离开过那座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会因为收成不好而忧愁烦躁,也会因为下雨天能躲在家偷懒而乐呵,闲着没事就爱侃天侃地吹嘘自己,刨去这些,他看上去与普通的庄稼汉没有任何的区别。小时候的白歌行每天带着狗坐在山坡上背书,他爹与邻居们就在田间地头忙活,要是他背书偷了懒,没一会儿就能听见他爹梗着脖子破口大骂。那时候的白歌行背书只背第一段和最后一段,谈恋爱只挑村里最漂亮的小姑娘谈,每日捉田蛙打兔子那叫一个无忧无虑。

有一日,白歌行打完兔子回家,他在自家院子看见了一个陌生外乡人,对方佝偻着身子低着头,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脸,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他下意识捏住了鼻子。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白歌行猛地一把拽住了冲过去狂吠不止的大黄狗,刚要问“你是谁啊”,忽然他爹冲出家门吼了声,“外面玩去!”

白歌行什么也没来得及问就被轰出了家门,他只觉得莫名其妙的,回头看去,自己的亲爹一反常态地冷着脸同那乞丐说了两三句话,两人进了屋。他隐隐约约听那人说了一句什么“我有事相求。”

等白歌行再次回到家时,外乡人已经不见踪影,自家亲爹与几个邻居坐在堂前正聊着些什么,奇怪的是大家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丝毫没有往日干完农活后聊天吹牛上头的那股豪敞劲儿,等到众人都不说话了,他听见他爹说了一句,“过去的恩怨已经过去。要真的如他所说,那我们该做的还是去做。”头一回听见亲爹用这种文绉绉的语气说话,白歌行吓死了。

有人问道:“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

“你们没认出来他是谁吗?”男人叹了口气,“天衡宗的掌门人,竟是落到了这地步。”

白歌行躲在门口,扭头偷偷看了眼他父亲,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正好对上了他父亲望过来的视线。白歌行从来没见过父亲有这样深邃平静、洞察一切的眼神,那一瞬间仿佛这个平庸穷苦的庄稼汉身体中有另一个灵魂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白歌行愣住。

当晚,庄稼汉同自己的儿子说了些久远的故事,小孩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大黄犬微微张着嘴,月亮高高挂地天上,一人一狗同样的呆滞表情。

“你瞎编的吧?你是邪宗宗主?村里那些王大爷胡大妈是邪宗护法?我们村就是邪宗总坛,你们还要去打倒……”小孩仿佛连说出这几个字都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打倒四大宗门?”

“不是我们要,是你要。”

“我?”

“对。”

“……我去单挑四大宗门?”

“对。”

“爹你是不是发现了我不是你亲生的,随便编了个借口想把我赶出家门?”

“……你是我亲生的。”

“你编故事也要认真点,你这个故事三岁小孩都不会信!邪宗那都是很厉害的,我们家这情况,邪宗能是这样的?”

男人将儿子带到了自家院子的水井边,将水桶拎了上来,将灯摆在一旁,对着他道:“往里面看。”

小孩一双眼怀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踌躇了很久,心道:“水井有什么好看的?”最终,他往前走了两步,往下瞥了一眼,然后他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什么也没有啊。”

“再看看。”

小孩只好重新回过头去,水井里黑漆漆的,“还是什么也没有。”

“看仔细些。”

小孩趴在了井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水井底下。

“看久一点。”

小孩一边看一边道:“什么也没有啊!”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失足掉到了井里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上来的?”

小孩埋着头盯着那漆黑一片宛如死水的井水,他盯了很久,周围的景物全都模糊起来,仿佛世上就剩下了这口井与他自己,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点点地睁大了眼睛,视线也开阔起来。

黑暗的井水深处,一个蛇形的怪异东西正悄无声息地盘着,它好像也察觉到到了井口的窥伺,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它昂起头,望向那低头望井里看的小孩,它慢慢地往上游了过来,小孩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鹿角鲸齿,双瞳如电。

“啊!”小孩惨叫一声往后退,却被一只手稳稳地按住肩膀,他回头看去,自己的父亲正无声地望着自己,那眼神仿佛有种宿命的意味。

世代守护朝天宗后人、名叫“龙章”的黑色瘦蛟并没有冲出水井,月光下,那口井旁边的水桶往外滚了半圈,一切似乎与平时毫无两样。漆黑的水面上,一点几乎不可察觉的晶色翻了翻。

东海之滨,巨大的蛟龙猛地从海底冲了上来,发出咆哮般的声响,雪色巨浪从远处推移过来,朝天宗弟子们站在海岸边,衣袂纹丝不动。风一吹,五百年来惊鸿掠影,猛的惊心动魄起来。

白歌行正集中精力盯着对面的人,他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心中道:“你可千万下手轻点,我是你祖宗,不对,你可是我祖宗!我要是出点什么事,那朝天宗就绝后了。爹你在天之灵一定保佑我啊。”

对方抬起手,掌中逐渐汇聚灵力,海面上的船开始自行飘荡相撞,那朝天宗修士冷冷地望着白歌行,他今日打定主意要给白歌行一点教训,双袖鼓了起来,明明没有剑却有剑啸声传来,雾气中逐渐显现出冷月的轮廓,天地间的光在那一刻照映着男人的脸庞,也就是穿越回五百年前才能得以一窥这失传已久的朝天宗术法,钟清忽然极轻地皱了下眉,白歌行的脸色开始变了。

“这、这阵仗有点吓人啊。”白歌行禁不住自言自语道,其实已经吓得不行了。

修士手中灵力冲向了白歌行,白歌行惊得下意识抬手去挡,情急之下所有的修为术法只要能够想起来的都往上砸,同时他背后的钟清翻手将灵力放了出去,两股强大灵力相撞,在场朝天宗弟子负着的剑一齐出声,清厉的声响冲天而起。

嗡——不绝于耳。

有些离得近的朝天宗弟子抬手一把捂住了耳朵。

催动灵力的时候,钟清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心脏处似乎抽了下,还没来得及多想,那心悸的感觉又消失了。他忽略了这奇怪的感觉,看向那台上站着不动的白歌行,传音过去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啊?少主?”

黄金面具下,白歌行扭曲着脸,他缓缓地、小心地睁开一只眼,当他发现对方的灵力被自己牢牢挡住时,他的表情由惊惧逐渐变成了错愕,眼前的金色光幕仿佛一把倒撑开的伞,无数束流星似的灵力冲过来,又全被挡在了扇形的伞面外,往两边流泻,白歌行脸上的表情最终变成了惊喜。他试着催动掌中灵力,当他注意到那修士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后,他控制不住地咧开了嘴,脸上的笑容直接放大,一扫之前心惊胆战的样子。

“哈哈!打不过我?”少年立刻翻脸,“不过如此嘛!接招吧!”

钟清在他背后听着这一句,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下。修士的修为哪怕再高,也不可能与龙珠的力量抗衡,许多年后天衡宗大弟子横空出世且当世无敌的原因就在于此,人不与天斗,外挂就是爹,并且一日为爹终身为爹。钟清望着那衣发齐飞的朝天宗修士,缓缓攥紧了手,随着他的动作,那修士的眼中出现了一丝震诧,他极力抵挡,直到再也挡不住那几乎碾压而来的灵气猝然抬头,他砰一声飞了出去,摔出了数十丈远,直接摔下了台阶。

钟清收回了手,看向完全沉迷其中的白歌行。

白歌行在整个对抗期间几乎没怎么察觉到钟清的灵力,这感觉就如同是他亲手打败了那修士一样,他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一部分灵力还留在指掌间,无声无息地缠绕着,有清晰的灼烫感传来,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道门的故事里总是有许多疯狂执迷于追求力量的修士,甚至走火入魔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究其原因一句话,无敌的感觉太爽了啊!

人这一生能有一个瞬间享受到这种滋味,简直比向天再借五百年还要过瘾,他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道:“你输了!还有谁?”

少年乐疯了,海风吹起衣领头发,那笑容简直狂到了极点。他也不管到底是不是自己打败的,反正这一刻他爽翻了,现在他就是天下第一,不服来战!祖宗情分?现在还谈个屁的祖宗情分!老子无敌!受死吧!他身后的钟清不由得嘴角抽了几下,这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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